第一文秘网    > 求职宝典

灵禽不落无宝地

作者:jnscsh   时间:2021-08-18 09:57:12   浏览次数:

人没有名气,画就没有名气;画没有名气,人就更难有名气。除去那些货真价实的人和画,剩下的,如果果真想有个名儿,就得把“功夫”使在画外,比方说在姓名前面封个号冠个名,任何场合再有意无意地张扬一下;或请名人写个字题个跋钤个印……于是,人有“名”了,画有“名”了,这也算是另一类的“始知名画有功夫”吧。

不过,此举也可理解。诺贝尔文学奖得主Doris Lessing 以她88高龄的经历说,在她61岁时曾做过一次尝试,以证明作家名气是否真的那么重要。结果,同一篇小说,笔名投递被退稿,真名投递顺利出版。文、画同理。但现在社会中存在的有了名气的人把无名气时的俗浅习作借助现今的名气捆绑起来发表的做法,另当别论。

还回到“画”上。人没名气却用心作画,画没名气却时而得见,画界确有这样一群画者,他们“画”,是因为“爱”,人与画缠绵在一起,就像画笔和画纸,不离须臾;他们“画”,要的是游走“画”中的那份心思和空灵,其他的,他们不懂,也不过心。

曲淑兰就是这样一位老人。爱画,几十年作画无数,却少有人,也从不在意是否有人叫她“画家”,她说,“我爱画画,也爱打麻将,但是只要画出一幅好画,那比打麻将要舒服多啦。”78岁的老人把大雅大俗放在了一堆儿,却也比出来个好心境。

出生于山东龙口的曲淑兰,上海、香港、加拿大生活了几十年,至今乡音不改,一张嘴还是那种曲里拐弯的调调儿,听起来挺“土”,可“土”得挺亲,让你想起若干赞美山东人的词儿,还有山东的粉丝、大葱和大米……

老人并不显老,脸不多皱,特别是那头稠密的乌发,只有间或的几根银丝。老人戴一副金丝边儿眼镜,上身是一件墨绿色、砖红圆点、领口镶花边儿中式小袄,下穿黑色长裤,一双便装皮鞋轻便柔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的,你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个悠闲人家的老夫人。

老夫人开始讲她并不很悠闲的历史,轻声慢语的,与画有关的。

曲淑兰从小就爱画画,用水彩画四季,画静物,山水花鸟、瓜果梨桃都是主题。因为画得好,全校师生都知道有个学生叫曲淑兰,作品被学校作为纪念品送给授课的老师。小淑兰因此知道了什么叫“得意”。

家境过得去,母亲就支持小淑兰上学。淑兰放学后,就跟着母亲下地种麦子、秫米,提着干粮往地里送饭。小小年纪也想上灶,学着母亲的样子,在灶膛里点着柴禾,锅里放上水,把和好的秫米面拍成扁圆就往锅边上贴,结果,凉锅贴饼子——溜了,成了一锅秫米粥。该上中学了,母亲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的书”。一句话逼出来个倔脾气,不让上学就不吃饭,一连3天。到底是女儿赢了,由此龙口中学多了一个小画家曲淑兰。

曲淑兰中学毕业后去了上海,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婚后随夫到了香港,当最后一个孩子上了中学,已是4个孩子的母亲曲淑兰才得以重拾画笔,找回了十多年前的“画”。

她开始跟随香港武林庄画社的大师学艺,“先后跟了3个老师,第一个画山水,第二个画虫鸟,第三个画荷花和牡丹。”她说,“老师说我是天才,其实,哪里是什么天才哟,也就是爱画个画,画的还说得过去就是了。”“我跟老师学了很多技巧,比方说学画石头,先画小石头,再画大石头,然后在石头后面再加块石头,自己怎么看都觉得画得不好,老师就用笔那么一描,哈,石头的层次、棱角、分寸就有啦。”

用石头累积出来的嶙峋山势,用树木密集起来的浓郁丛林……慢慢地出现在她的画里,画面逐渐丰润饱满凛然大气起来,“但是一两年是画不得好画出来的,”起初的画,总是不遂她心意。

好画还是出来了,曲淑兰的画不经意间已初见风格。她的画开始被人收买,参加各种各样的画展,出国到了韩国、日本。

在香港的“画”生活一直持续到1991年移民前。那年5月,因为画,曲淑兰永远记住了一位不知姓名的小姑娘。那日,曲淑兰与一群画家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堂即席作画,围观者众。突然,一张小脸从人缝儿中钻出来,下颚刚及台案高,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画案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瓷娃娃”不错眼珠地盯着曲淑兰作画。眼前这张稚嫩、专著的小脸,让曲淑兰心中暗暗称奇:“孩子,你懂画?你也就只有6、7岁,应该不懂的。那么你在看什么,这上面又没有你喜爱的小猫小狗?画上的松鹤对你来说太‘老’。你究竟在看什么,想什么呢,孩子?”弓腰作画的曲淑兰不时地抬头瞄一眼那张不动声色的小脸,小脸搁在那里纹丝不动。画毕,小姑娘被父母拉着要走开,可她执拗地还站在那里,似看,似等。曲淑兰走过去问:“你喜欢画画?”小姑娘点点头。“你喜欢这张画?”小姑娘又点点头。“那就送给你吧。”小姑娘瞪大了眼,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然后伸出了小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水墨未干的“松与鹤”。小姑娘的父亲动了感情,他替孩子谢过曲淑兰,说:“没想到孩子这么喜欢您的画。等它干了,我马上把它装裱起来,挂在孩子的房里。她喜欢,就让它和孩子在一起吧。”画,被小姑娘端着走了,可那张瓷娃娃般的脸儿却留了下来,只要再画松,再画鹤,曲淑兰都会想起这个不谙世事却迷恋沧桑水墨的小姑娘。小姑娘如今应该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她可真地懂得了中国水墨之精髓?今天的曲淑兰说。

该走了,曲淑兰把小姑娘和香港一起放在了心的深处。9月,曲淑兰移民加拿大。

加拿大美如画,回眸一瞥,信手拈来,就是一幅山水,就是一幅花鸟。但曲淑兰却心神不定,无心作画,因为4个子女一个也没跟过来。屋里出出进进是老两口,屋外走走看看还是老两口,虽然老两口恩爱,但少了儿女的嘘寒问暖,子孙的绕膝嘻笑,就像作画没有纸,有纸没有墨,有墨没有笔,缺一,那画是无论如何画不得了。想孩子啊,那种思念扯心挖肝。曲淑兰不敢让自己闲着,但毕竟有闲的时候,就是在等红绿灯的那短暂的“空闲”里,她都会因思念而心痛得泪流不止。

除了儿子,三个女儿终于一个一个地来了,曲淑兰的“画”活了。

脑子转起来以后,它就像个永动锤,时刻不停地在动——构图:这幅画的那朵牡丹该是鹅黄色,现在的颜色太深了;那幅画要在池塘中再加两只鸳鸯……有时夜里突发奇想,赶紧起身画几笔,记录个雏形,第二天,奇想就出现在画上,那画就灵动起来。

夜,画虚浮在脑子里;日,画落定在笔下,黑白一个轮回。轮回中,斑驳水墨拥抱日月,自然与天地拢在心中。

曲淑兰家客厅壁炉两侧是两张充满童趣的工笔画,粗看,似乎相同,画中都有太阳、柳树、土堆、石头和顽童,细看,却迥然。不同在哪儿呢?曲淑兰说:“你看那太阳,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这是朝夕两张图。看那小孩儿,早晨那张是5个,傍晚那张是3个,这张里面有土堆儿,那张里面是丛草,再看……”果然。那些细微之处物、景、人的挪动和变化,将画的空间无限放大,你可以想象变幻出无数个缘由和故事。

曲淑兰爱运动,在运动的那个圈子里口耳相传,谁都知道她画得一手好画,很久以前,她的画就开始向老人院、教堂捐赠、拍卖。那年,从未经历过拍卖过程的曲淑兰作为慈善拍卖意义上的“委托人”坐在台下,看着拍卖人一次又一次地落槌,看着那些油画、中国画被竞得人一张一张拿了去,她很好奇,也很激动,她想:画买走了,几百上千的善款来了,聚少成多,能做多少善事啊!曲淑兰参加竞卖的画依然是她最善画的牡丹和孔雀。灯光下,她的牡丹娇艳富贵,孔雀高雅华丽,“灵禽不落无宝地”,雀与花的相拥相契,活灵活现了一个纯净唯美的境地。1800元!一声槌响,“名”画有主,而且是拍卖中的最高价!曲淑兰被请上台,主宾与她的巨幅“牡丹和孔雀”站在一起留了影,几百人掌声雷动。

曲淑兰参加了若干次的慈善捐助,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回忆:颐康中心,康琪舞蹈协会,天主教会……因为捐献的是她的“画”,所以,她记忆犹新,但捐献拍卖的那些钱,除了那个最高的,剩下的,忘了。

曲淑兰从画室抱出一个松松垮垮卷在一起的宣纸卷,轻轻地摊开来,全是大张小张的水墨画,她一张一张地说给你听。因为不懂画,只是黑的白的红的绿的静的动的飞的走的看了个热闹,但其中有一张却记忆至今,那是这卷画中唯一的一幅山水。图上,线条几抹,却是抹出了青山晓雾,石湖碧波,故人撑船,还依稀遥望垂红桥,“湖面似有歌声,看久了就能听见” ,有人曾如此生动地“听”过画中山水。曲淑兰的山水,水在流,雾在飘,船在走,岂能无声?

这卷画是老人的得意之作,她说,这些画镶起来一定很好,可镶的费用太贵了。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卖它们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把门窗关上,然后把它们全铺在地上,跪下来,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看……

老人的喜乐哀愁均在画上。曲淑兰家到处是画,艳丽的,素雅的,蓬勃的,闲静的,轻灵婉约的,庄重凝炼的,装点起来,房间很多彩。但有一幅例外。那是一幅小小的松鹤图,不知它是否是曲淑兰的“好画”,但却知道它呆的不是地方——草草地用一只图钉钉在了巨幅松鹤图的边角处。老人说,这是3个月没动笔后画的第一张,因为我先生……没了。不晓得究竟该不该顺着这个话题走,想想,还是不说的好,于是岔开了话头儿:“只知道水墨画有留白技法,不知道您画上那么多白色雪花是怎么画的。”老人笑了,她说:“把牛奶甩在宣纸上,等它干了,就在上面该画什么画什么,然后一擦,有奶的地方是染不上颜色的,那块儿就是个空白,雪花不就出来了!”老人说笑中忘了那段“难回首”,也“教授”了个笨学生。

曲淑兰在香港就授徒教学,至今还带着几个学生。拜她为师,有一条严格的要求:学画,必须喜欢,不喜欢就不要学。

怎样才能更好地说明老人在美术界的成绩呢?参加画展是其中之一,曲淑兰粗略地统计了一下:

1978年-1981年4次香港大会堂联展;1990年九龙尖沙嘴文化中心画展;1991年北京文化宫联展; 1991年九龙尖沙嘴文化宫联展;1992年韩国亚细亚水彩画展;1992年日本名古屋亚细亚水彩画联展; 1993年高雄市立文化中心联展;1993年日本大阪联展。

曲淑兰的画还被收录进《韩国水彩画协会作品集——亚细亚水彩画作品集》。

老人谦虚,她说,画还算可以吧,但我的字不是很好,书画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字还要练。

老人还有自己的追求,她说:“我有善于画的,也有不善于画的,更有根本就没画过的,没画过的总想试一试。我想学画郎世宁的马。”想必老人看过郎世宁的《百骏图》,被那些姿态各异的群马迷住了。马,对老人来说是新“物”。刻意追求,笔下反而可能会失去天籁,偶有的神来之笔却很可能“马到成功”。等着曲淑兰老人的马“横空出世”。

有人这样评介画的层次:画的第一境界是象形;第二境界是师法前人或流派;最高境界是从性情中流出。不可能给曲淑兰老人一个境界上的评定,也始终不知道怎样给老人一个名称,文人雅士?丹青高手?翰墨名家?但却晓得这样一个道理,画可容纳千万气象,也可包含百态人生,为人为画之情操,尽在笔下毫端。清心寡欲,几十年潜心作画,没有戚戚之名,也不汲汲以求,以画自得其乐,自立于善事,这就是曲淑兰老人。■

于加拿大多伦多

推荐访问:宝地 不落


[灵禽不落无宝地]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