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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床被面一出戏张琴和她的蓝夹缬

作者:jnscsh   时间:2021-08-13 10:14:50   浏览次数:

窗明几净。客厅四壁挂着块块蓝夹缬(xie),整齐舒展,纹样古朴、活泼,光从窗户打进来,有江南民间味道,兴冲冲过日子。

此为来自温州的民间文化学者张琴女士在北京的家,她也是一位功力深厚的中国传统印染织绣工艺和戏曲纹样的收藏者。

“蓝夹缬”者,何也?

“蓝夹缬是中国印染历史上复色夹缬的遗存,是传统蓝花布的一种,自明清后仅存传于浙江温州及周边地区。在长达100多年的时间里,蓝夹缬曾是浙南民间的婚嫁必备被面,是洞房里最重要的摆设之一。结实耐用的蓝夹缬被面,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往往伴随夫妇俩几十年,甚或一辈子。”

“蓝夹缬”这个名字由张琴命名,她为之做了五年扎实的田野调查

五年调查

张琴曾是温州当地媒体的记者,是中国做人文地理采访较早的媒体人之一,在调查温州古村落的过程里,她渐接触到蓝夹缬工艺,并唤起她幼时记忆,从此痴迷其中。她自言对蓝夹缬最早的印象是邻家的老太太去世,后辈中一个女人为没有分到蓝夹缬而大哭。她还这样描述儿时对蓝夹缬的喜爱:

“母亲的蓝夹缬,做为她的嫁妆,珍藏在柜子里,只在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六,和所有的衣服被子一起抱出来过太阳‘晒霉’。在那一天,老家的大院子里,一床接一床地铺着妈妈婶婶们的蓝夹缬,连绵成片。阳光下,沉静的蓝与白图案十分清新悦目,常常引诱我赤了双脚,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在上面跑几个来回。”

这种好看的蓝花布花费了她五年心力。2001年开始做田野调查,穿行于浙南温州周边,走访一个又一个地方,询问一个又一个老艺人,她勘定了蓝夹缬的流布区域,对其工艺流程进行了详细记录,并在大量的实物基础上,指出蓝夹缬的主要纹样是当时流行的戏曲。

“蓝夹缬”这个名字也是由张琴命名,已广为人接受,当地人本俗称“方夹被”“双纱被”“大花被”等。

张琴拿着一张勘定的地图指给我看,使用范围被线条圈起来,线有虚有实。

“线外是不使用蓝夹缬的,用蓝印花布,线外很远一片都跑过了。”

“那虚线呢?”

“虚线是当地也用蓝夹缬,也用蓝印花布。”

线是用脚丈量出来的,耐心至此。

四种蓝染

中国传统的印染技艺有所谓的“四缬”之说——夹缬、蜡缬、绞缬、灰缬,即今天所说的夹染、蚶染、扎染、蓝印花布。

古汉语中“缬”(xie)指在织品上染制出图案花样,现代汉语常用‘染’来替代。

九十年代《汉声》杂志做“夹缬”专辑,对其历史做了精彩的描述:

“‘夹缬’作为最古老的一种印染艺术,始于秦汉时期,盛行于唐宋,隋炀帝曾令工匠们印染五彩夹缬花罗裙,赏赐给宫女和百妻女,唐朝时期,夹缬色彩斑斓,极为盛行,官兵的年服也用‘夹缬’来做标识,唐代诗人们也留下‘成都新夹缬,梁汉碎胭脂’、‘醉缬抛红网,单罗挂绿蒙’的诗句,夹缬艺术到了唐代非常的盛行,(敦煌莫高窟彩塑菩萨身上穿的多是夹缬织物)……到了宋代,朝廷指定复色夹缬为宫室专用,二度禁令民间流通,夹缬被迫趋向单色,进入元明后,工艺相对简单的油纸镂花印染风行中原,夹缬终于湮灭于典籍,一般认为已经绝迹。但它并没有完全根绝,而是又回到民间顽强地生存下来。”

古代彩染渐变为单色的蓝染,随着衰落,使用地区也更缩小范围。但它一直不曾消火,默无声息地存在于浙南人们的日常生活里,几百年。

看蓝夹缬,蓝底白花,材质是手坊棉布,每件由16个相对独立的图案组成,每个图案都是对称的。拿起一小块细闻,有淡淡中药味,询问张琴,原来制作蓝夹缬的染料“监靛草”就是板蓝根。

上文所说的四种蓝染中大众最熟悉的当属蓝印花布,乍看蓝夹缬,很多人误以为是蓝印花布,但两者工艺与纹样都有很大区别。张琴家客厅里也挂有四种蓝染的藏品,她给我一一讲解了四种之不同。

蓝夹缬和蓝印花布的不同在于工艺,前者是雕花木板(刻有纹样的木板)夹制浸染而成,即“依靠雕花木板夹紧白色的布料放到染缸里,夹紧的部位,染液进不去,保持布的白色,其余接触染液而呈蓝色,蓝白结合,得到预设图案”;后者是把纸质的图样贴在布上,刷制而成。

蓝夹缬的纹样题材除装饰性的花鸟鱼虫外,还有大量民间戏曲情节,16个独立图案,一床被面就是一出戏,蓝印花布多为花鸟鱼虫。所以当地人,称前者为“大花被”,后者为“小花被”。

而蜡染则是需要以蜡作画,扎染为将部分布扎成图案,图案亦更简单。

两类纹样

当夹缬从大唐天下缩小在浙南山区,它的题材也更具地方性,保留着一地之风情。

蓝夹缬的图案,方方正正,清清爽爽。因是婚嫁所用,当然少不了吉祥纹饰,牡丹、喜鹊、凤凰等等,之后由简单的喜庆图案,慢慢演变为人物造型,如苏武牧羊等,再以后发展到高峰,戏曲情节出现,一床被面16个图案连起来正好组成一出戏。张琴遍访期间看了近2000条蓝夹缬,她归纳纹样为两类:

“第一类是戏文纹样。蓝夹缬十六堂纹样各自成章,共叙或分叙一至数本戏文,大部分是昆戏,也有高腔、乱弹、京剧等,如《绣襦记》、《义侠记》、《白兔记》、《西厢记》等。

第二类是花鸟走兽的吉祥纹样。蓝夹缬中,此类纹样仅作为陪衬出现。”

“优秀的蓝夹缬花版艺师往往身兼民间戏班班主,他们对戏曲的痴迷和理解,是形成蓝夹缬纹样特征的重要原因。”张琴说。

因蓝夹缬为日用之物,年深日久,渐渐磨损,古代的很难保存下来,现存的多以晚清至民国初期流行于当地的永嘉昆曲、乱弹、京剧等剧种的戏曲人物为主。

很有时代特色的是文革时期推出“工农兵”系列——以大办农业、大炼钢铁为主,兼作时新京剧《红灯记》、《林海雪原》等。大约是被面寄予着人们对生活的期盼,所以民间对此类斗争类作品很排斥,很快就被抛弃不用。

一种用途

上世纪七十年代,更工业化与时髦的布匹出现,蓝夹缬慢慢退出日用。

在张琴过目的蓝夹缬,用途很简单,只有一种,就是:被面。多少年来,围绕着蓝夹缬也产生了很多禁忌与讲究。如新婚夫妇如不盖蓝夹缬,小家庭必将不和睦,或一方短寿夭折,或不生儿子。

据张琴介绍,1970年之前,当地民间在女孩长到13岁时,家里的长辈便要手捧黄历,挑选‘黄道吉日’,纺纱、织布,然后送至染坊,印制蓝夹缬。温州一带因此蓝夹缬作坊众多。

“染师们为兜生意,常派家里人挑着一副箩筐穿街过巷,边走边喊:‘轧青!染蓝!’准备做蓝夹缬或大蓝布的人家闻声而出,将家纺的土布丢在箩筐里。”

女孩出嫁时,做为最重要的嫁妆,蓝夹缬或是摆在显眼位置,或是专门由一个伴郎搭在肩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这是告诉一路观看的人们:新娘备有蓝夹缬,礼数已到。

“女孩出嫁前夕,由女伴们帮忙,在蓝夹缬下面衬上一层青蓝大布,缝成蓝夹缬被套。被套的四角要订上红绿小被栓,讲究的人家还要往被栓里装上谷粒或米粒。再用双股红线在被面四周缝上一圈,用胭脂把被面上的人物图案涂成红唇,使素净的蓝夹缬在大喜的日子里显得红艳。”

然后如温州民歌里所唱的,“花亭床,方夹被,一夜讲到鸡头啼”。

2010年8月12日至9月6日,《中国蓝夹缬艺术展》在国家大剧院举办。如今张琴在继续关注着蓝夹缬,她要探究历史上复色染变成单色染之谜,同时她也在做民间染织绣工艺品和戏曲图像的收藏研究,已有大量收获。2011年1月15日,北京梅兰芳大剧院,她选取部分关于中国传统节庆的刺绣做了《七节刺绣文物展》,它们和蓝夹缬一样,显示着张琴的关注方向:那些普通人在日常生活里的向美之心,那针线问携带的中国民间活泼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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