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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外一篇)

作者:jnscsh   时间:2021-08-12 08:45:34   浏览次数:

青花瓷,是青底白花的一阕词。

望着案前的青花瓷瓶,像是在望着一个前尘的旧梦。青花绽放在瓷瓶上,像书页深处暗香浮动的宋词,古色古香。如蓝印花布,素朴绵密,不动声色,却寸寸花开,有一种境致与情怀。

曾在一陈列馆内,见到一只细腰的青花瓷瓶,天青色的瓷胚上,勾勒着几笔素雅的青花,那么静,那么凉。静,如入了禅;凉,如暗夜里一缕白月光。有着一种来自岁月深处的苍茫的远意。我想这青花瓷的一生一定九曲十八弯,如同人的一生,有谁的一生平平坦坦呢?

我想像这青花瓷瓶,先是出了窑,然后在一个或雨或晴的日子,走进一大户人家,或是装点门楣,目睹着主人一家的生活起居,或是到了小姐的闺房,小姐有的是闲情,插枝梅,或放上一束素雅的花,这让青花瓷瓶更古雅,更空灵,更有韵味了。梅有一天会枯瘦,而留在瓶口的那一抹香,永远不会散去。

瓷瓶的前身是土,土就像母亲,我们是土地上的树,汲取着大地的营养,伸枝展叶,开花结果,然后慢慢老去。《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禁不起老,我们也禁不起老。可瓷瓶却禁得起老,因为土是不会老的。

我想待生命终了,就化归为一抔土,被那能工巧匠做成青花瓶的泥坯,带进窑里慢慢煅烧成一件青花瓷瓶。千年之后,瓷瓶默默立于你的案前,等你沉思时或读书倦了,用眼睛端详着我。就像这雨夜里,我默默望着眼前的青花瓷瓶。

瓷瓶身上却已看不到土的模样,它是已脱胎换骨的土,它来自土,又高于土。因为瓷瓶曾经在窑里大火煅烧过,从火里走出来,开始了另一种新生。就像一个人受过苦,受过难,心灵受过煎熬,是疼痛,将灵魂打磨得雪亮。真正的成长,是经历过灵魂的暗夜后的重生。

青花瓷是京剧里的青衣,清雅,但不清寒,心性沉静,有那么一点孤傲,有那么一点落寞,就像梅。

青花,是素的,安然地落在瓷上,瓷,是光洁的,温润的,那么诗意,那么妥贴。像张爱玲在《爱》中写道: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一声“哦,你也在这里。”青花落在瓷上,就是彼此灵魂的一种高度契合,一种相互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就像李清照遇到赵明诚,他们相互倾慕,彼此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了悟对方的心意,可以说是赵明诚成就了李清照的诗词,是李清照让历史上的赵明诚家喻户晓。就像《浮生六记》里的芸娘和沈复,两人青梅竹马,举案齐眉。有一年的七夕节,芸娘置办了香烛瓜果,夫妻俩同拜天地,沈复专门刻了两方图章:“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红字的归夫,白字的归妇。后来,芸娘病逝,沈复变卖所有的家产,葬芸娘于扬州城外的金匮山。他常到爱妻墓冢前哭坐良久,终身未再娶。

想来我们,一定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有一场青花与瓷的恰好相逢。那一笔青花,曾经那么欢喜地端庄地落在一方瓷上,喜欢瓷的光泽,喜欢瓷的温润,喜欢瓷的细腻。但是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因为脆弱,所以要小心翼翼地珍惜。

如果可以,我愿做青花,你则做瓷,我永远融进你的身体,刻进你的灵魂,即使破碎,都在一起。

我想我的前生,也许是那临窗而坐淡雅娴静的女子,我愿误入藕花深处,沉醉不知归路,只为拥有那一份远离尘嚣的纯净。如果可以,愿为一叶青藤,细细密密地缠绕在你身旁。如果等待是一生的注脚,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某一天,我来到了景德镇。停在秋天的光影里,昌江河在我的左边,御窑在我的右边,白鸽在天上安祥地飞着,青瓷铺满地,我脸上浮起陶醉的微笑,那是对青花与陶瓷的微笑。

风过、云过,青石板路铺成一条小巷,是谁轻叩门环?那些在釉下描绘青花的人,他们用一朵又一朵青花交谈,低眉素手,笔下皓月烟波、水云无数,一朵牡丹以青花的香气走来,或许一场雪恰好落上墨色的松枝。那青山隐隐的笔画,岸上的杨柳、水中的舟楫和远帆,都只需一抹淡淡的蓝。

那看似單调的图画,却蕴含传世的美丽,最妙的是那朵花,白底蓝花,上深下浅,美得那么动人,似乎让人能闻到青花的香气,一股清凉的香气。让人不由想起小镇姑娘,梳着长长的辫子,清亮的眼神,回头嫣然一笑,那一笑醉倒多少人。

传说,青花瓷中最难烧制的釉色是天青色。只有在雨过天晴时,才能烧出真正的天青色。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出现的,要耐心地等待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雨,才能够在积云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颜色出现。日复一日烧制着瓷器的人,要等多久才能在釉色成形的时候,遇上雨过天晴呢?而一个人又要等多久,才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她出生在青花世家,有一天她从书房里取了一本蓝色的手札,小心地交于他,当他翻到“雨过天青”的那一章,上面分明写着:雨过天青,青花瓷之极品,火温不宜高或低,色之难着也,出炉日必烟雨,天地之灵也。

她道:父亲在世时说过“雨过天青”的出炉日,必是烟雨天,尽吸天地之灵,才能拥有无瑕的天青色。

第二日一早,她就准备了洁白的素胚,等他来上釉,成型后,再将它送进土窑里,等待几天后那不知会否出现的烟雨。

两人忙忙碌碌了两个月,却总也等不到那烟雨天,却在一天天的劳作中,彼此有了一份不可名状的默契。他想要拿笔,她就端着砚台过来了;他伸了伸疲惫的腰,她就端着茶水走来了。

有那么一天,他说,我,我要走了……等最后一个青花瓷出炉。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答应过父亲,三个月后,回去成亲,尽管我不喜欢她,而我喜欢的是你,但这是父亲的安排。

她的转过身去,一脸苦涩的泪水。

终于,烟雨天来了,“真的是烟雨天!”她兴奋地说,“我们终于等到了!”他拉起她的手往土窑前跑去,两人小心地取出瓷瓶,让它在烟雨中渐渐地转变成青色,虽然没有任何图案,可它却是世间最美丽的青花瓷。

但是他取出最后的那只青花瓷瓶后,就要走了。她打着那把油纸伞送他到渡头,一任烟雨迷蒙。他挥手,说,等我回来。船渐渐远了,她的泪水迷蒙如烟雨。

斜斜的江南细雨,打湿她的发。

自从他走后,她每天都站在渡头,虽然她很清楚,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但她还是愿意等待,等待,这是她活着的理由,在他离开的三年里,她始终抱着那只他们制作的“雨过天青”, 它等烟雨,而她在等他。

有谁说过,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如同我只能被动而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你,这便是爱情里最无力的无奈。一个“等”字,有多少无奈和苍凉。那怕惊鸿中的一瞥,也是为来生的重逢埋下伏笔,至少,我们能够隔着千里山水,遥遥思念,思念那一抹淡淡的背影,正如隔着岁月,静静观赏青花瓷传世的美丽。

青花瓷有一种脱尘出逸的美,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干净的光芒。民窑青花更让人心生欢喜,仿佛闺中少女,清丽明媚,简约中看到那超尘的气质,虽然是深闺,但因为吸吮了大自然的灵气,那般地让人心动……

最爱青花瓷的古朴浑厚、明净素雅,明明落笔素净,敷色单纯,但素净中却透着不动声色的奢华,单纯里又显出漫不经心的繁复。如青瓷一般宁静,又张扬着生命的执着。

青花瓷,白是你的品质,青是你的风格,你美得质朴,优雅庄重,有着浓郁的东方色彩。青花瓷,你款款从历史深处走来,有着比诗词更幽远的意境,拥有了青花瓷,也就拥有了一世的情怀。

蓝印花布

在乌镇,在素描般白墙黑瓦的乌镇,我看到了晾晒蓝印花布壮观的场景。一进染坊,几十米长长的蓝印花布仿佛从天而降,在阳光下散着温润的光芒,那是江南的味道。

洁白无瑕的底色,幽蓝多姿的图案,构成了一幅幅中国民间传统工艺印染品——蓝印花布。

有时,我们对于人、事、物的毫无理由的喜爱,喜爱得没道理。隐隐的,是一种天生的缘,比如蓝印花布,比如青花瓷。

蓝印花布,我对你一见钟情,朴素、雅致、内敛、沉静,那些传统的蓝白布上,点缀上几抹亮色,别有一番风味。我是喜欢穿长裙的女子,但我不经常穿蓝印花布长裙,因为这种布料易折旧,蓝印花布长裙常年挂在衣柜里,散着一种古典的宁静。闲時,静静欣赏,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这不由让人想起爱情,爱情的寿命往往是短暂的,远不如友谊来得地久天长,常常是爱过你的人,你爱过的人,如风景走过生命。

有一种颜色越旧越美,那就是蓝色。时间可以磨损它,但是旧蓝别有一种味道,像一场老电影,像一坛老酒,像一场记忆里模糊的旧梦。旧蓝让人想起曾经经历过的岁月,有欢乐也有痛楚。朴素的蓝色,含蓄、沉稳、温和,它可以和任何一种颜色搭配,像一个好脾气的中年女子,和谁都和得来。蓝色像一个经历过世间风霜的人,安静地承载所有的悲喜。

蓝印花布的历史很悠久,宋代称为“药斑布”,明朝称为“浇花布”,白色的土布加上天然兰草,染制出众多朴素美观、吉祥如意图案的蓝印花布。印染蓝印花布,用的是一种蓝靛草,这种植物可以入药,《本草拾遗》里:蓝靛草可敷热疮,解诸毒,滓敷小儿秃疮热肿。蓝靛草有消炎解痛的作用,所以盖着蓝印花布做成的被子,还会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蓝靛草,原来就是我们常用来预防感冒的板蓝根。这种野草在南方大片大片的生长着,在贵州少数民族地区,至今仍保持着种蓝靛草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小片蓝靛草地,有几个染缸。每个清明前后,是插扦蓝靛草的时候,蓝靛草并不是种植的,是靠扦插茎杆来繁殖,只要把它的草茎插入温暖湿润泥土里,它便会抽枝生长,蓊郁一片。

蓝靛草历经一个漫长的夏天,到了十月份就可以收割了,靛杆粗壮,用稻草束成捆扎好,好留着第二年扦插时用。然后靛农们着手将靛杆和靛叶分离,他们动作娴熟,手起刀落,靛叶如雨纷纷落下,然后把靛叶装好筐,挑到靛池边。靛叶泡上七天七夜,加了石灰,搅浆。打靛花,用竹棍拍打着蓝靛,那是一种植物对另一种植物的亲热方式,它们神秘地交流着,在等色素完全吐出,叶子才变软,溶液变成深蓝色,就可以制靛了。沉静的蓝色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群芳谱》记载:至于秋月,煮熟染衣,只有小蓝。

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苍翠的绿色植物里,竟然藏着深蓝深蓝的秘密。

这个曾经盛行于民间的一种手工染色工艺,它有个古典而文雅的名字:“夹缬”,用花纹图案的“夹板”来染色,印染图案形态单纯,像淡雅的蓝色花朵,盛开在大地深处,传统的构图,散发着一种古老的民间文化韵味。

古书上又称蓝印花布为“药斑布”,江南地方叫“蓝拷花布”。据《古今图书集成》卷记载:“以布抹灰药染青,侯干,去灰药,则青白相间,有人物、花鸟、诗词各色,充衾幔之用。”据说那个染液还与温度密切相关,太低太高都不行,染液中的发酵菌会死掉,那就没用了。而且一匹布至少要染三次,第一遍为“月白”,第二遍为“二蓝”,第三遍为“鸦青”。这些秀气、雅致名称听着就让人着迷,感叹它的精细和青出于蓝的不易。

蓝底白花或白底蓝花的蓝印花布,图案常有:瑞鹤鸣祥、梅开五福、榴开百子,都是人心里最善良最美好的心愿。常见的有植物花卉。比如牡丹,是一份古朴、厚重,富足和贵气但不张狂;比如夏荷,蓝底上有白色的荷莲,清丽脱俗,如水墨画般。最经典的要数“百子图”,白胖的孩子,圆脸,清秀眉眼,圆嘟嘟,一脸喜气。

制作蓝印花布作坊里,常常有一个偌大的院子,高高支起的竹架上,挂着染好的蓝印花布,一副副布匹从高高的云天直挂而下。阳光详和地照着,蓝印花布像一个安静恬淡长长辫子的村姑。当风吹过的时候,那些垂下的蓝印花布,跳着优美的舞姿,有的随着一阵风瞬间飞到天上去。

蓝印花布上开着牡丹、芍药、水莲,还有一朵朵细细的茉莉,它们有着卷曲绵长的叶枝,美着,静着,又热烈着,呈现着江南的阴柔之美。一直觉得蓝印花布与江南水乡如此地熨帖,似乎一切描述江南的文字,都比不上一块蓝印花布的情怀。

记忆里的江南,乌篷船似一叶水草,鱼鳞瓦弯弯似眉,青梅黄了,便簌簌如雨般落下。蓝印花布温暖而安静,我应是那爱穿蓝印花布的女子,怀旧又时尚。我总是期望有一天,在江南古镇住下来,做一位与世无争的安静女子,那该是怎样的悸动。像梦里,小桥流水,白墙灰瓦下,木制门墙镂空刻花,红木桌椅,入眼的对联雕柱,满眼古色生香,沉沉的怀旧,阳光下,蓝印花窗帘透着柔和的光芒,空气中粒粒尘埃飘浮着,有一种地老天长的味道。

“终朝采篮,不盈一襜”是《诗经》里思夫女子的低吟,常常有细密的忧郁和忧伤萦绕。蓝印花布温蓝的颜色,仿佛在叙说一段过往,如此深郁的蓝色,从战乱走到和平年代,其间不知要经历多少曲折的故事。那些上了年岁白发苍颜的老人们,在一个恍惚的阳光的午后,慢吞吞地从退了颜色的旧箱底,抽出一块深蓝布,用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像是抚摸一段过往的岁月。

蓝印花布,宁静、安详如一株植物,布是土纺的棉布,有着阳光的味道。这棉花与蓼蓝的奇妙的组合,不由感叹大自然的繁复与神奇,想起荀子的那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蓝印花布是一个独自妩媚的女子,不为浮云,不为流水,在炊烟袅娜里看透人世繁华,在山野间自顾自美丽……

蓝印花布,是一段遗落在江南的前尘往事,沉静、温润,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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