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圭：美国秀的目睹者

为庆祝美国建国100周年，费城于1876年举办了世博会。在此之前的1874年，费城世博会的各类展馆先后开始建造，直至1876年4月，大部分展馆准备就绪。开幕日那天，尽管下着雨，但仍有20万参观者出席了开幕式。出席开幕式的有：美国国会全体成员、37个参展国的官员及随行人员、巴西国王佩德罗二世，还有特别以5000美元的出场费邀请到的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

1876年5月13日，李圭带着一名华人翻译，乘船离开上海，行经日本，约1个月后到达美国旧金山，又坐了7天火车到达费城。他经历了费城博览会展览的几乎全过程，清晰看见了美国在工业、科技、教育方面的成就和晚清中国的差距。

美国秀的震撼

费城博览会规模宏大，共有37国参会，全部展出面积有284英亩。据李圭后来所撰《环游地球新录》记载，1876年世博会“内建陈物之院五所：一为各物总院，一为机器院，一为绘画石刻院，一为耕种院，一为花果草木院。”展厅“屋长一千八百十尺，宽四百六十四尺，悉以精铁为良柱。巨块玻璃为墙壁”。其中当然是美国展销的品种最多，约占全展厅的“十之三四”。

这场世博会其实总体而言是一场美国“实力秀”。费城世博会并没有刻意策划展品在国际范围的平衡度。整个世博园区，美国展品占据了大部分的展览面积，主厅，美国展品占据了一半；机械宫，美国展品占据了四分之三；纪念宫，欧洲顶级艺术大师的作品寥寥无几；农业宫，美国展品占据了三分之二；园艺宫，基本全是美国展品。所有展馆中，美国政府馆是最大的国家馆，包含了美国邮政部、农业部、专利局、国家博物馆、国防部、国家实验室等机构的大型展示，其中仅美国专利局就展示了6万张发明图片和5000多个发明模型，吸引了大量游客。另外，美国各州分别出资建立了州馆，州馆作为地方性展馆，在规格与功能上竟与大部分的参展国展馆类似。

这是由于19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已位居世界第四，美国创造了一个强国发展的奇迹——从1860到1880年，美国农业机械化进程发展迅速，造就了高度发达的农业。同时，美国的煤炭、钢铁、石油产量逐步超越英法等国。交通也迅猛发展，1875年每天进出芝加哥的火车达750列。因此，美国希望通过举办费城世博会向世界上演一场“美国秀”，展示自己已从田园牧歌的农业国家蜕变为蒸汽机时代的新型工业强国。

其他国家访客不知做何观感，但中国人李圭的的确确被震撼了。李圭看到了机器馆中陈列的700吨柯林斯式蒸汽机，这是号称当时“全世界最伟大的机器”。李圭感叹说，“于以叹今宇宙，一大机局也”。他看到了抽水机、挖泥船、缝纫机、织布机、电梯、印刷机、农田机械及枪炮武器等，后来在书中李圭记载道：“美国地大人稀，凡一切动作，莫不持机器以代人力。故其讲求之力，制造精，他国皆不逮焉。”

在看见机器造纸的时候，李圭感叹：“我中国造纸之法，由来二千余年，纸亦绝佳，西人每称赞之。然精者皆用棉、竹，若稻草所制，皆恶劣不堪之物，制法亦堪迟缓。今观此法，尤觉工省事倍。”

不仅物质成果令李圭称赞，美国的社会制度也吸引了他的目光，在美国费城博览会里专设了一“女红院”，展示妇女所做的各种书籍、绘画、图卷、女红等物。在参观完“女红院”后，李圭感慨万分：“天下男女数目相当，若只教男不教女，则十人仅作五人之用。妇女机敏不亚男子，且有特过男子者，以心静而专也。故外国生男喜，生女亦喜，无所轻重也。若中国，则反是矣，有轻视女子者，有沉溺女子者，劝之不胜劝，禁之不胜禁。究何故？”

在参观之余，思想敏锐的李圭同时也已深深地感到了中国与西方之间的巨大差距。在美国馆里，他感受到一个崭新的、充满着力量和创新的“机器世界”正在开启，而中国的展品还大都是中国传统的农副产品与手工制品，展现的却是一幅农业与手工业结合的自然经济图景。

学习成果，特别是对留美学生们在参观时所显示出的良好的文化修养、学识水平衷心赞誉：“……诸童多在会院游览，于千万人中言动自如，无畏怯态。装束若西人，而外罩短褂。幼小者与女师偕行，师指物与观，颇能对答；亲爱之情，几同母子。……因择其年较长者，询以此会究有益否？则云：‘集大地之物，任人观览，增长识见；其新器善法，可仿而行之；又能联各国交谊，益处甚大’……”

《环游地球新录》卷三以“书幼童观会事”为题，记载了中国留美学生113人参观世博会并受到美国时任总统尤里西斯·格兰特接见的一幕。李圭称中国留美少年：“幼童聪明好学，互相亲爱，见人礼数言谈彬彬然”，并且认为，派中国少年留美学习，可以取西方之长、补自身之短，“可备国家器使”。

世界之旅

在参加费城博览会后，李圭又继续参观了美国华盛顿和纽约、英国伦敦、法国巴黎、里昂、马赛，过地中海、红海、印度洋，最后返回上海，历时9个月，行程8万里，获得了许多新鲜的知识与见闻，并把这些都一一记录下来，写成一本《环游地球新录》，记录费城博览会的内容则是此书的重点。

此书写成后，洋务派大官僚李鸿章读后十分赞赏，亲自为此书写了一篇序，上呈当时清政府办理外交事务的特设机关——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给资印行3000部。

此书的出版，对打开当时的国人眼界、推动中国的开放与进步，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许多想求新知的士大夫与知识分子争相购买，坊间也相率翻印。中国近代首位驻外使节郭嵩焘出使英国期间，曾认真阅读此书，还记入了日记。戊戌变法的领导人康有为在青年时代也曾读过这本书了解西方国家情况，后来才逐步走上了向西方寻求真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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