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舰和潜艇海上霸主与替补杀手登场

和西欧地面战场的保守与僵持大相径庭，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海洋充满着变幻莫测和大胆冒险。在水面以上，英国海军“无畏”级战列舰塑造了整个海洋的态势；在水下，德国海军的U型潜艇则刚刚开始崭露头角。

元帅的无畏舰

美国海军史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汉上校熟读英国海洋史，他曾断言说：从罗马到大英帝国，掌握海洋霸权的国家将生生不息；而那些没有能力争夺制海权的国家，则会像迦太基人、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一样败亡。19世纪末的英国拥有世界最强的海军。大不列颠以海军立国，英国皇家海军对各类新技术向来有着超出第六感的敏锐意识。

英国海军元帅费舍尔爵士曾经指出，英国国脉所系，乃五处要害：直布罗陀、亚历山大港和苏伊士运河、新加坡、好望角以及多佛海峡。而英国的对手——德国公海舰队从北海抵近英国本土只需要几个小时。费舍尔爵士理想中的战舰必须兼具大炮和高速，主炮射程远达13公里，航速上则明显超出东乡平八郎在对马海战中抢得上风优势的快速战列舰“三笠”号，这样英国海军抵近到德国在北海的出海口所需时间比出战德军更短，同时却具备两倍以上的火力。

“无畏”舰是在费舍尔爵士上述理念主导下研制的一种新锐超前的设计，它首创了10门主炮清一色都采用统一口径的做法，以便统一发挥远程炮击的威力；无畏舰还首次采用了当时属于尖端技术的蒸汽涡轮机组，使得它的航速达到了划时代的21节（合每小时39公里）。在大海战中一艘无畏舰可以轻松地占领上风位置，并对敌方舰队进行精准的远距离炮击。

多炮塔神教

19世纪后期，随着冶金、制造和火炸药技术的发展，舰艇的火炮射程迅速延展。英国海军对这一阶段海战和技术发展的把握，在“无畏”级战列舰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甲午黄海海战时，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的交火还保持在一两公里的目视距离之内，到了1905年对马海战，接战距离已经超出了五千米，炮弹发射后在空中飞行十多秒才会命中目标，所以每一轮齐射后需要停火，让炮手仔细观察炮弹落点情况，校准偏差之后才能喷射新的一轮钢铁弹雨。在各国稍早一些的主力战舰上，通常有4门左右的主炮，其他则是一大批近程速射炮，原本用于在近战中摧毁接近本舰的敌船。在交战距离增加以后，这些小炮射程力所不逮，而且它们发射的炮弹会在海面上形成干扰，大大影响主炮落点观察和测量。在统筹与取舍的冲突之下，新的威胁——远程鱼雷出现了，这进一步使得海战中的近战几无可能，最终给近程舰炮画上了句号。

从20世纪初开始，不少设计师就开始提出战舰应该撤销杂式的中小火炮，只保留一种远射程主炮，而英国则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国家。“无畏”舰是一种多炮塔铁甲舰，沿着舰艇中轴设置了3个双联炮塔，另外在两侧还有两座同样规格的炮塔，从而将大威力的主炮数量一举增加到10门。英国造12英寸主炮威力巨大，同时发射时甚至会震飞军舰上固定不牢靠的部件，它们能将390公斤的炮弹打到16公里外，炮弹采用空气动力学设计优化之后，最远则能飞20公里远。一次齐射只需要半分钟，每分钟可以向海平面另外一侧发射近8吨的钢铁和炸药。

在这样的距离上，军舰的观察员只能看到海平面边缘敌舰的桅杆顶部，必须依靠炮弹溅落海水中的水柱来标定落点位置。为了确保在海战中把握稍纵即逝的射击机会，“无畏”舰还最早采用了英国巴尔斯特劳德公司的指挥控制技术，用机械计算机将光学测距机得到的方位、距离参数分别传输给5个炮塔，用炮塔内的指针式仪表来直接呈现炮瞄参数。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看，它们无疑是很过时的做法，但在其他各国的战舰还在用传声筒来下达开火命令的那个年代可谓破天荒。“无畏”舰的观察所位于桅杆最高顶部，光学测距装置采用机械陀螺稳定，样样均属于天顶星科技。

蒸汽涡轮机是1884年发明的新技术，1897年，设计师用它建造了一艘航速高达34节的快船，而同时代采用老式蒸汽机的其他舰艇，最大航速只有17节左右。这艘试验船被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立刻被英国海军全盘纳入囊中，短短几年后就用在了战列舰设计上。高效紧凑的蒸汽涡轮替代了往复式蒸汽机，为本舰节省出1100吨的重量，这些重量立刻被用于战舰装甲和防护设计。18000吨的排水量之下是两万多匹马力的三台蒸汽涡轮，驱动一对直径近3米的青铜螺旋桨，在海试中轻松地跑出了39公里的时速，装载3000吨的燃煤可以航行1万多公里。

这是大西洋未来的新霸主，也是重工业王冠上的宝石，在大战前后，一艘“无畏”炮舰停泊在敌国港口之外，不需要发一炮就能促成谈判桌上的和约。

引发造舰竞赛

皇家海军的朴次茅斯船厂仅仅用了12个月就完成了从铺设龙骨到全舰下水的建造工作，展示了英国造船工业的巨大产能。“无畏”舰耗资巨大，饶是英国这样的第一海军强国，在建造过程中也不得不挪用在建的“纳尔逊”号等军舰的炮塔、主炮等昂贵部件。但英国民众对此给予了极大的热情，人民甚至发出了“再来八艘”的口号（英国海军计划建造6艘，经济学家建议只做4艘的预算，政府最后核准8艘）。

“无畏”舰的诞生引发了新一轮军备竞赛，已有的战舰蓝图纷纷被重绘。在“无畏”舰建造的几乎同时，地球另一面的日本帝国海军已经开建“萨摩”号战列舰，只是因为炮管的生产跟不上而延后；同样采用全套大口径主炮的美国海军南卡罗来纳级战舰的进度也仅仅是稍微滞后一点而已。在无畏舰诞生后的30多年里，海军列强们继续在它的模式上优化和完善，诞生出一大批诸如俾斯麦、大和和密苏里的巨舰。

维多利亚女王很早就说过，“我那个德国孙子迟早要折腾出一支比英国海军更庞大的舰队来”。作为英国霸权的挑战者，德国在1897年布尔战争中吃了英国海上封锁的暗亏，海军大臣提尔皮茨要将德国公海舰队的舰艇数量和吨位扩充到英国皇家海军的2/3。一战爆发时，英国已经拥有新老49艘战列舰，其中新式的无畏舰29艘，而德国也达到29艘战列舰（包括17艘无畏舰）的规模，即便如此德国舰队的数量仍然无法跟英国海军匹敌。大英帝国和德奥的军备竞赛实际上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导火索之一。

大战爆发后，德国公海舰队在大战期间基本被封锁在北海以内活动。由于主力舰的数量实力上无法与英国舰队叫板，德国海军采用高挂免战牌的策略，大部分时间用水雷将英军舰队拒之门外，不时派遣一些快速巡洋舰组成的编队诱使英军仓促来战，借以消耗英国舰队的实力。德国海军将这一策略在北海的多格尔沙洲、日德兰等历次海战中贯彻始终，并屡屡奏效占了不少便宜，但从总体上看英国舰队在数量和质量上更能承受消耗，自始至终都保持了对德国的海上封锁。德国海军水面舰艇甚至从未到达过离它最近的英吉利海峡。窘迫的态势使得德国海军不得不将视线转向新式武器——潜艇。

替补席诞生的主力

在电机技术尚待完善的20世纪初，潜艇属于相当复杂的不成熟武器。爱尔兰工程师霍兰在1896年造出的第一艘现代意义上的潜艇只有8个水手，排水量比渔船稍大，功率只有45马力，但它已经具备了海底杀手全部的要素。

大战前的潜艇，无论烧汽油、煤油甚至用蒸汽机，在海面航行时用内燃机来驱动螺旋桨推进，并为铅酸蓄电池充电。在水下航行时则切换到蓄电池和电动机来提供动力。时隔100年以后，特斯拉电动汽车上街还经常抛锚闹笑话，而在1914年这种电力推进技术就已经能够独立驱动潜艇在茫茫怒海之下航行数百公里，隐秘性是潜艇价值的核心之一。

按炮舰的观点来看，早期潜艇的吨位小航速慢，远非一款理想的火炮平台。但鱼雷的出现解决了问题。英国军火商怀特海德在19世纪末持续研发和完善鱼雷武器，利用压缩空气的“冷动力”作为能源推动螺旋桨，并大胆应用原始的陀螺稳定技术和静水压原理来控制鱼雷的航行深度和方向，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由于水的不可压缩特性，炸药在水下爆炸能形成比在水面要大得多的压强，对军舰结构能造成致命破坏。

但是，仅仅解决技术并不能释放武器的潜能。1914年大战爆发时，德国只有29艘小型潜艇，而英国则有74艘性能相似的潜艇。在无畏舰和巡洋舰等大型主力舰的光环笼罩下，500吨级的小潜艇在两国海军都属于不受重视的龙套地位，其主要职责是“配合主力舰队消灭英国无畏舰”。实际上潜艇做这项工作根本不胜任，在1916年的日德兰大海战中，没有一艘潜艇的动力能够跟上高速航行的主力舰队，更不要说伺机追击或击毁战列舰了。

开战后，德国潜艇第一次集团出击就碰了大钉子，10艘出航潜艇不仅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而且前后折损3艘，最惨有一艘发生机械故障，当水兵们趁着夜色上浮检修时，敲打机器的声响被附近巡逻的英国巡洋舰发现，英舰索性掉头高速驶来，将这艘倒霉的德国潜艇拦腰一切两半。经此一战，英国海军方面更不把性能并不成熟的德国潜艇当回事，许多海军将领认为它们不过是不堪一击的玩具而已。

德国逼迫最强舰队放弃基地

几个星期以后，德国潜艇部队终于上了道儿。利用隐蔽的优点和英国海军的轻敌，德国U型潜艇在一个月内连续击沉了5艘英国巡洋舰。其中U-9号潜艇的经历最为戏剧性，它在英吉利海峡东部游猎时，在短短一小时内取得了用5枚鱼雷击沉三艘英国巡洋舰的赫赫战果，使1500多名英国水兵丧命。此战后英国海军方才清醒过来，一声令下将苏格兰北部斯卡帕湾停泊的所有主力舰艇全部疏散，将这些缺乏应对潜艇经验的战舰调动到了距离德国更远的爱尔兰和苏格兰西海岸。德国潜艇实际上迫使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放弃了它的基地。

德国潜艇的成功主要来自于一系列技术和战术的革新。和早期使用汽油或者煤油作为燃料的试验潜艇相比，德国人改用了比较安全、不易发生火灾的柴油机作为动力。早期潜艇出战也和今日我们印象中的猎杀潜航大不相同，它们多数时间在海面航行，只在发起进攻前才开始下潜接近目标。战争结束前德国海军开始尝试一种全新的战术，即派遣一群潜艇相互配合，在商船船队预定的航线上埋伏和猎杀——这种做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称为“狼群战术”。

按照潜艇战的国际公约，潜艇攻击民船前必须上浮发出警告，英国利用这个规则训练商船实施撞击战术，迫使德国潜艇下潜来挫败攻击。此外，英国海军还将一些护航军舰伪装成民船，用守株待兔的方式也干掉了不少潜艇。如此三番，德军终于丧失了耐性，索性放弃所谓的国际公约发起无限制潜艇战。德军潜艇甚至连运送伤员的医院船也不放过，终于激怒了采取中立姿态的美国。美军正式卷入欧战，远征军直接投入法国战场，美国海军也和英国表兄一起开始在北海布雷，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迫使德国投降。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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