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宝贝老飞机！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 我曾陪她们开放

——歌手朴树 《那些花儿》

从北航说起

十几年前，我还在另一家杂志社工作。单位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不远。早就知道北航有一家业内闻名的航空博物馆，一直没空去。终于有一天，依稀记得那是个冬日的下午，天很凉，阳光又软又懒，我翘了班，一个人来到北航，买了张门票，进了这家博物馆。

那时北航这家博物馆还叫北京航空馆。馆不大，都是名机，挺过瘾。不过说心里话，室内展区面积确实太小，装饰有点寒酸，看得出经费很紧张。航空迷眼中的那些宝贝老飞机们，包括那架镇馆之宝P-61“黑寡妇”战斗机，只得停在馆外空地上，机身有些地方的涂漆已经皲裂，露出里边黄色的底子。远远的白杨树下，一架雅克-18教练机的“骨架”历历在目，没有蒙皮，金属管，很有工业质感。新中国制造的第一架飞机初教5就是仿自雅克-18，为此毛泽东主席还专门向生产单位——南昌的320厂发了贺电。

北风一起，落叶在这些历史见证者中间飘来飘去。突然想起了辛弃疾的名句——“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一度“气吞万里如虎”的这些航空杰作，在那个冬天显得非常落寞。

后来得知，北航的这家博物馆终于扩建了。这些珍贵的退役老飞机们总算有了新的安乐窝。2012年年底转战《航空知识》，再进博物馆，发现招牌多了航天二字，已经变成了航空航天博物馆。宽敞豁亮的新馆里，修复一新的P-61威严地矗立中央展厅的醒目位置，终于恢复了荣光。众多藏品也有了更好的安排。

2017年，随着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校65周年校庆的来临，航空航天博物馆焕然又新，一架歼10战机已经悄然入驻，展区飞机的排列设置又有了新变化。不久前闻此喜讯，很欣慰，真为航空迷们高兴，闲暇之余又多了一个观赏名机的好地方。

同样，喜欢航空的朋友基本都知道中国航空博物馆。中国乃至亚洲规模最大的这家航空博物馆位于北京昌平区小汤山脚下，主管单位是中国空军。说实话，看着满草坪的各种飞机，内心很澎湃。如果非要列出最喜欢的前三名，我个人选择我军首次执行原子弹空投任务的轰6甲轰炸机、首代自研预警机“空警一号”，以及白色红条涂装的1001号歼10原型试飞机。具备航空核打击能力、探索信息战、摆脱俄系理念独立研发三代机，它们分别代表我心中新中国航空发展的3个重要历史阶段。

此外，还有不少退役军机散列在北京的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2017年，军事博物馆经过重新装修对外开放，据说很不错，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喜欢民航的朋友还可以去逛逛民航博物馆，馆址在首都机场辅路上。

收藏老飞机，国家要重视

退役老飞机都去哪儿了？有文物价值的，进博物馆自然是其最好的归宿。与退役老飞机有关的记忆，无论是科技的，还是人文的，能够藉此固化下来，接受时间与历史的检阅，积累出可以被后人传承的知识与经验。

世界范围内，航空强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无一不重视退役老飞机的收藏，特别是航空博物馆的建设。强之所以强，是因为有积累，有积累，才有创新。

以美国为例。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史密森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其镇馆之宝涵盖那些在人类史上具备里程碑意义的名作，如莱特兄弟的“飞行者1号”、查尔斯·林白横跨大西洋的“圣路易斯精神”号、耶格尔首次代表人类穿越声障的贝尔X-1，以及“阿波罗11”号登月飞船的飞行指令舱。该博物馆的大东家史密森学会虽然是半官方机构，但学会的主要赞助者是美国政府。而位于俄亥俄州代顿市的美国国家空军博物馆直接隶属于美国空军，号称世界第一大航空博物馆，其馆藏飞机高达360多架。美国国家空军博物馆的官方身份就更为明显二战末期那架把原子弹“胖子”扔在日本长崎的B-29轰炸机就在这家博物馆展出。

同样，俄罗斯也很重视航空博物馆建设。2015年，与同事参观了位于莫斯科郊区莫尼诺的中央空军博物馆。甚为震撼。从沙俄、苏联，再到俄罗斯;涵盖米格、苏霍伊、米里、伊留申、图波列夫、安东诺夫、米亚西舍夫、波利卡尔波夫等知名设计局;该馆馆藏极为系统全面，基本折射了俄罗斯百年的航空记忆。去那天，正好碰见馆里一位花白头发的老爷子正在给一帮不挂衔的新兵蛋子讲解米格-31。此外又看到有阿姨在室内展馆里专门向一群小朋友讲述一战期间“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的故事。看得出，老爷子和阿姨都是业务极其精深的专业工作人员。历经磨难的俄罗斯作为航空强国屹立不倒，与俄国人重视航空文化的传承不是没有关系。那天心中触动很大。

坦率地讲，国内航空航天博物馆的数量、馆藏质量，以及管理的专业化、精细化程度，与美俄英法等世界航空强国相比还有不小差距。建设好一个航空航天主题博物馆，给众多退役老飞机一个安身养老的家，维护好它们，而且要把它们的“知识价值”挖掘出来传播给公众，需要大量资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由官方出面，在投融资、硬件建设、人才建设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几乎是世界各航空强国通行的路径。显然，这些成功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市场的力量

退役老飞机除了进官方的博物馆，还可以成为私人收藏。美国最大的私人博物馆西雅图飞行博物馆就在波音公司的机场内，那里最著名的藏品包括第一架喷气式的“空军一号”总统专机（由波音707改进而成，编号SAM 970）。旧话说，乱世藏金，盛世藏宝。进入21世纪后，中国的经济发展速度世界领先，经济总量日益壮大，收藏市场也蓬勃发展起来，已经有人开始关注退役老飞机的价值。河北沧州的张长生先生可能是标志性人物之一。他喜欢收藏退役飞机，据说飞行服、飞行头盔、仪表盘等航空器材也已经达到10万余件。但是张先生这样的私人退役飞机收藏者目前在国内还是凤毛麟角，个人经营压力也比较大。

在通用航空市场比较成熟的欧美，成熟的二手飞机交易市场足以保证相当一部分飞机经过一定程度的整修，发挥余热，继续翱翔于蓝天之上。市场参与者们并不发愁靠什么吃饭。美国奥什科什的“飞来者大会”上，经过翻新改装的“老爷机”非常多。它们既有可能在影视作品中充当“友情客串”，又可以承担一些商業任务，甚至还包括向航空爱好者提供飞行体验服务。即便实在不符合飞行标准，市场存量极大的退役老飞机也足以养活专业的飞机拆解公司，一些飞机原料、部件得以回收利用，另外一些还可能变成各种航空主题文创产品，从另一个角度延续它们的贡献。

也曾听说，国内有人在倒腾退役的老飞机。这让人喜忧参半。喜的是，退役飞机贸易是有利益空间的，市场需求是存在的。忧的是，国内大量的退役飞机，无论军机民机，除了个别变成馆藏、商业地标、出口商品、教学教具……能够继续发挥余热的还是极少数。这就是另外的话题。退役老飞机想要有博物馆之外的新去处，依赖于通用航空市场以及航空文化环境的成熟。

退役老飞机看着“老”，启迪着“新”，影响了很多人的职业生涯乃至人生规划，促进的是全社会的科学素养和人文素养。我们确实才刚刚上路，但充满希望。

责任编辑：吴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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