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艺术与宗教之关系

注:(基金项目：本文为2008年度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项目编号：08BC19）；江苏科技大学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公共艺术设计研究”（项目编号：JX207J），以及金陵科技学院青年教师科研项目“南京民间工艺技艺的考证与发展研究”（项目编号：JIT-N-2008-017）阶段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文苑仲（1982- ），男，汉，安徽阜阳人，东南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艺术学。)

(东南大学 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8)

摘 要： 艺术与宗教有着紧密地联系，各自发生、发展的过程中不断相互作用、相互影响。艺术的起源与原始宗教（巫术）活动密切相关；宗教的传播离不开艺术的形象；从美学思想到内容、题材、形式，宗教都对艺术产生了重要影响。

关键词: 艺术；宗教；文化

中图分类号：J0-02文献标识码：A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rt and Religion

WEN Yuan-zhong

艺术的发生和发展从来都不是孤立进行的，它与周边的社会水乳交融、不可分割。在与艺术相互影响的诸多社会因素中，宗教与艺术的联系尤为紧密。宗教和艺术是人类文化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们既是人类文明进步到一定阶段的成果，又在文明发展的进程中产生重要的影响。艺术与宗教在认识、掌握世界的方式上有某些共同之处，审美感情与宗教感情一样，往往都超脱日常生活的感情，追求精神愉悦而不是物质满足。二者在各自发生、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影响着对方，也不断被对方影响。

一、艺术的起源与宗教

“艺术的起源，就在文化起源的地方。”注:(［德］格罗塞(Ernst Grosse)著，蔡慕晖译《艺术的起源》，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26页。)在文明的初曦，人类受“原始思维”的支配，由于原始思维的“互渗律”原则注:(叶朗《现代美学体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88页。)，人类的知识大约处于一种浑沌的状态。早期的人类不能完全区分自身和客体，难以从大自然中独立出来，周围的世界异常陌生和神秘，令人敬畏，这就带来了“万物有灵”的信仰；此外，他们没有知识的分类，宗教（巫术）、医学、天文、艺术、狩猎、种植等常常被混为一谈，一个部落的巫师（或祭司）往往成为最早的知识精英，垄断所有的知识。或许，正是他们在进行宗教（巫术）活动和生产劳动的同时，无意中创造了我们所说的艺术的最原始形式。

宗教和艺术最明显的相通之处在于直指人心，能激发人的内心的强烈情感。所以，在蒙昧时代，那些我们现在称之为原始艺术的雕塑、绘画、舞蹈等在当时可能就是一种宗教或巫术活动。

著名的西班牙北部的阿尔塔米拉（Altamira）和法国南部的拉斯科(Lascaux)洞穴的壁画很难说是单纯为审美创作的艺术品。阿尔塔米拉山洞在西班牙北部的桑坦德市附近。1879年，人们在这个山洞中发现了描绘野牛的画面。其中最大的一幅野牛图，长达14米，包括20多个动物形象。除野牛外，还有野猪、野马和野鹿的图像。它们的动态各异，各个形体之间似乎无构图上的联系。这些壁画以褐黑颜色作轮廓，或全面涂以黑色或红色。其他的洞窟壁画中描绘的也是一些动物和戴着动物面具的人物，线条简练，一律单色。在其它地方的一些洞穴中，有些形象互相重叠，壁画墙上还有人手形的描绘。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创作这样的巨富壁画的动机显然不是为了满足艺术家的表现欲或观众的审美需求，很可能是为了充当某种交感巫术的载体。

音乐和舞蹈的产生，也与原始宗教信仰相联系，它是早期人类的宗教信仰和表达宗教情感的重要形式。原始巫术（宗教）活动，特别是敬神、娱神的图腾崇拜活动，因伴有歌唱和舞蹈，对歌舞艺术的产生和发展，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生殖崇拜的信仰对人类最早出现的雕刻艺术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各民族中，最早的人物雕像皆为女性裸体雕像，被称为“史前维纳斯”。这些雕像，差不多都被忽略了脸部、四肢和五官，而与生殖相关的胸部、腹部、臀部，却被极度地夸大和强化了，表现得特别肥大。这一形态，体现了原始人对女性或神秘生殖力崇拜的观念。

虽然我们的先民没有“为艺术而艺术”，然而，他们在原始的巫术和宗教活动中采用了许多艺术的手段：绘画、图腾、面具等，这无疑推动了艺术表现手段的发展，使之成为后来艺术独立的基础。艺术的形式推动了原始宗教的发展，普遍的宗教活动因而也就成为刺激艺术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二、艺术的形式推动了宗教的传播

当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宗教和艺术在各自发展的同时依然相互影响。回顾世界宗教的发展史，艺术形象对于宗教的传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早期的宗教大多排斥感性形象，因为从宗教眼光看，神灵具有无限性的特点，用物质手段无法描绘神灵形象，如果用感性形象表现神灵的话，不利于对神灵形象完美的想象，意味着将精神降到了物质，将无限变成了有限。所以，犹太教“十戒”中有“不可崇拜偶像”的戒律，这也直接影响了早期基督教；伊斯兰教禁止偶像崇拜；早期的佛教也拒绝表现佛陀，“十诵律”里就有“佛身不可造”的记载，早期印度佛教的信仰是以塔为中心。然而，宗教传播范围的扩大和受众的增加，对于没受过教育的普通大众，形象的直观性、可感性、生动性，就显得尤其重要，成为了宣传宗教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因此，宗教圣像以及有关神灵故事的雕刻、壁画、文学故事应运而生。这些形象化手段，对宗教的宣扬和传播，起了重要的作用。正如拜占庭神学家大格列高里说过的：在教堂里使用绘画和雕塑的诸多形象，为的是让那些不识字的人们朝壁上一看，至少就能读到他们在书上无法读懂的内容。

实际上，现今流行的宗教，除了一些教义宣讲之外，大都通过生动的故事等形象进行传教。由于基督教的《圣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佛教的《佛本生故事》等宗教经典，本身具有浓厚的文学成份。艺术的形象性，将宗教教义、宗教人物、宗教故事融为一身，成为一种特有的宗教艺术。现在，电影、电视、动漫等新兴艺术媒体也为宗教的传播作出了贡献。

三、宗教对艺术的影响

宗教也一直为艺术的发展输送着灵感——虽然有人认为，在欧洲的中世纪，天主教曾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艺术的发展，但总体来说，宗教对艺术的积极意义远远大于消极意义。

在中国，佛教的传入，对中国各门艺术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仅仅从敦煌、云岗、龙门、麦积山这四大石窟，就可以看到佛教对绘画、雕塑、建筑、文学的巨大影响。

敦煌莫高窟是一个吐纳百代、生生不息、波澜壮阔的艺术长廊，让我们能够领略十六国到宋元发展的艺术脉络。莫高窟早期壁画以印度传来的佛传、佛本生故事为主。如舍身饲虎、割肉贸鸽、五百强盗等故事。这些故事的意图正是要在悲惨的苦难中衬托灵魂的善良和美丽。壁画是为了衬托雕塑。那样的悲惨世界衬托出的是佛像的宁静、高超和飘逸。衣衫飘动、神采奕奕，面带睿智、超脱的微笑，似乎去尽人间烟火的风度，形成了中国雕塑艺术理想美的高峰。注:(李泽厚著《美的历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51页。)那个时代的佛像正是体现了当时的精神风貌和审美理想：智慧的内心和超脱的风度。到了隋唐，雕塑形象从魏晋的秀骨清相转向健康丰满，佛像变得更慈祥和蔼，关怀现世。石窟不再是草庐、洞穴的残迹而是舒适的房间。壁画也不再是印度传来的悲惨故事，而是幻想出来的“极乐世界”的景象，故事也都是以大团员结局。

同样，洛阳龙门石窟也集中体现了中国佛教艺术的成就。龙门奉先寺那一组佛像，特别是本尊大法——以十余米高大的形象，表现如此亲切动人的美丽神情——是中国古代雕塑作品中的“阿波罗”。

此外，佛教，尤其是禅宗，对中国文人和美学思想有着重要的影响。比如，王维对禅宗有着深入的研究，将禅的意境、诗境、画境融为一体，使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被尊为“文人画宗师”。

禅宗东传日本后，很快融入了日本的文化、生活、艺术中。禅宗的自然观与日本本土的神道教义和崇拜自然的思想相通；禅宗简朴的审美趣味与资源匮乏造成的中世纪的大和民族节俭的生活方式相契合，从而使禅宗深刻地影响着日本的社会文化。在日本传统的绘画、音乐、建筑中，我们能够深深感到那份超脱、空灵、虚、静的禅境，而这种禅境仍然是今天的日本设计所追求的审美意境。

藏传佛教的发展造就了雪域高原上美丽的唐卡。佛教的传入，宗教生活的需要，就必须要广建寺庙，寺庙中所谓佛、法、僧“三宝”，缺一不可。这催生了寺庙壁画艺术的产生和发展。但在当时藏区，游牧生活还是许多地区的主要生产方式，仅靠固定的寺庙，无法满足众多迁徙不定的信徒宗教生活需要的。于是唐卡这种主要以卷轴画形式出现的艺术，满足了信徒的宗教生活需要，成为他们可以随身携带的崇拜物。唐卡这门绘画艺术因此应运而生蓬勃发展起来。有人又针对唐卡便于携带的特点，把它称之为“可以流动的壁画”。

在西方艺术史上，宗教是艺术最重要的题材之一。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是现代西方文明的两大源头。希腊的多神教信仰和基督教都为艺术作出了贡献。

希腊神话为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感人至深的悲剧、美轮美奂的雕塑都取材于他们朴素的信仰，雄伟的帕特农神庙是为雅典娜献上的伟大工程。

现藏于卢浮宫的《胜利女神》和《米罗岛的维纳斯》是希腊雕塑艺术的代表作。矗立在船头的胜利女神，那舒展的动作、生动的体态、迎风飘动的衣袍，这哪里是石头，简直是丝制的衣衫，简直是活生生的肉体。作品的结构同样无懈可击，腿和双翼以三角形的波浪线突出前进的动态，似乎正在乘风破浪，一往无前。站在她的面前，仿佛能听到海风从耳边吹过。《米罗岛的维纳斯》则是以一种深刻宁静的美和完美的比例关系，成为后世艺术的典范。

如果说《胜利女神》和《米罗岛的维纳斯》向我们展现了优美的魅力，那么，《拉奥孔》则是希腊雕塑崇高精神的代表。拉奥孔是特洛伊城的祭司和预言家，因违背了雅典娜的意志而受到神无情的惩罚。在雕塑中，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受巨蛇缠身而痛苦挣扎。三人呈品字形分布，巨蛇把三者连接起来，三人的表情、动作、神态相互呼应，层次分明，构成一个极度紧张的整体。整个雕塑戏剧性地刻画了人与神相冲突的悲剧。

中世纪的欧洲艺术几乎完全被基督教统帅，但依然取得了丰硕的果实。索非亚大教堂、比萨斜塔、巴黎圣母院分别代表了中世纪三大建筑艺术风格的最高成就，至今仍令人赞叹。

文艺复兴时代的大师们虽然呼唤人的精神，但他们并没有对上帝不虔诚。圣母像、圣经故事依然是他们创作的主要题材和灵感来源。

可以说，宗教对艺术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从美学思想到内容、题材、形式，乃至发生、发展的进程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从人类文明伊始，宗教和艺术就紧密相连，随着原始社会的结束，宗教和艺术逐渐分离，在各自发展的历程中，又相互依赖，相互影响。认识二者的关系，对于研究文化、艺术、宗教的发展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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