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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的生命力度

作者:jnscsh   时间:2021-08-09 08:53:05   浏览次数:

作者简介:秦媛(1992-),女,湖北黄冈人,汉,武汉大学人文科学试验班,本科在读,文学专业,研究方向:文艺学。

摘 要:“有我之境”、“无我之境”是王国维“境界”说中一对重要的美学范畴,学术界长期将这对概念以叔本华哲学为参照进行解读,但这种解读没有意识到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并不是叔本华美学的一次简单的横向移植,而是经过了王国维的创造和重铸的。本文试从以叔本华美学解释这对概念的内在张力的角度,凸显王国维“境界”说的生命力度,即其在审美理想中试图重塑人的“真”生命价值的目的。

关键词:王国维;叔本华;“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生命力度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3)1-0000-01

在中国近代文学批评史上,王国维率先把我国的传统古典文论与西方现代哲学、美学思想相融合,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中西审美观念的交融会通。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的“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两个诗学范畴,一直以来被看作是叔本华美学在中国诗学上的嫁接。我们在分析时,既要顾及王国维对传统诗学词学话语进行创新改造的用心,又要重视它们所蕴含的中西文化精神的冲突与融合。

正本清源,我们看一下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是如何解释这一对概念的:“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①

任何创作都离不开主体,因而不可能存在完全“无我”的境界,那么一代大师王国维为什么会明知故犯呢?这就需要在叔本华美学中寻找答案。在叔本华那里,认知主体包括两个函项:一为纯粹认知主体,二为意志认知主体,前者指主体在认知时摆脱了意志,后者指主体在认知时夹带着意志。王国维所说的“有我之境”,“以我观物”,即以意志认知主体观审外物;而“无我之境”,“以物观物”,即以纯粹认知主体观审外物。

王国维界定“有我之境”时,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这与叔本华在评述抒情诗时说的:“因而在歌唱和抒情中,欲望(对个人目的兴趣)和对眼前风景的纯直观令人吃惊地混合着。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被追寻和想象;主体的心意,这意志的倾向,把它的色彩印染在被感知的环境上,而这环境也反过来印染了主体的心意。”②基本一致,而“无我之境”中“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状态则同叔本华形容认知主体上升到纯粹认知主体后“人们忘记了他的个体,忘记他的意志,他已仅仅只是作为纯粹的主体,作为客体的镜子而存在,好像仅仅只有对象的存在,而没有感知对象的人了。”③的状态相一致。

以上不论是从字面的相似性,还是逻辑的合理性来看,王国维所说的“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在审美方式和审美感受上,都有着明显的叔氏美学之痕迹。

尽管王国维提出的“有我之境”、“无我之境”所包含的许多思想都可以在叔本华那里找到来龙去脉,但仔细分析这一嫁接则会发现其中蕴含着较大的张力,甚至在前提和基本价值问题上存在冲突。

首先,“无我之境”是物我交融的愉悦还是某种理念的解读?叔本华的美学是服膺与其唯意志哲学的,认为事物的美即隐藏在其后的“理念”,只有否定了自我意志才能解读这种“理念”,从而获得“美”的享受。然而,“意境两浑”“物我一体”是“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注脚,也就是王氏“无我之境”的审美内涵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无我之境,反映的自然不是“菊”或“山”背后的理念,而是诗人怡然自得、心与物合的闲适之情。

其次,“有我之境”是否实现了最终的“静观”?王国维以“优美”“壮美”分别形容“无我之境”、“有我之境”,在叔本华美学的“优美说”和“壮美说”中,后者只是比前者多一个否定意志认知这一环节,两者最终指向的都是纯粹认知主体,即弃绝了欲望和意志。但“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有我之境,诗人心中对孤寂的深沉悲痛和对欢聚的强烈渴望传达出来了。如此这般沉痛强烈的情感怎会是克服了情感意志后的纯粹静观呢?

再次,“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的地位高低如何?叔本华对艺术的主观性是轻视甚至排斥的,他认为理想的诗人应表现出纯粹的客观性,“有我之境”则是最低级的诗歌状态。而在《人间词话》中,“无我之境”“有我之境”并不存在着明显的优劣之分、高下之别,甚至王国维是充分肯定“有气象”、“有性情”、“有境界”的诗词的,众多诗人之中他最推崇的就是具有“赤子之心”的李煜。

以上三个问题归根结底,是王国维将写“真景物”“真感情”作为境界论的核心,与叔本华将情感排除在审美观照之外的根本对立。

我们要厘清王国维对叔本华哲学美学的领悟性扬弃。青年的王国维被大谈人生痛苦如何造成的叔本华哲学所吸引,但随后王国维看到了其人本忧思得的内核与泛意志的外壳之间的对立,由此发出了“哲学之上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余知真理,而余又爱其谬误”的感叹。如果说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曾经试图采纳叔氏美学思想,但在三年后的《人间词话》中,王国维已经调整了他的美学观念。

实际上,不仅中国传统审美理论中的情感论并不是一种绝欲理论,王国维自己对“人生之问题”的感受与思考,包括他自己的诗词创作实践的体验,都难以否定人类对于生命现实的热爱及其价值。“有我之境”“无我之境”蕴含着潜在的生命力度。

“无我之境”虽然强调“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但主张“无我之境”在得自然之“神理”的同时,还要注重精神意蕴的开拓。“无我之境”和情感并不是绝对绝缘,这种情感更具有生命体验的超越性,饱含着对人生价值的真切体认。夏中义先生在《世纪苦魂中》中说:“王国维之所以青睐直观,无非是逼视心灵的直观比什么都更接近生命存在的本身。王国维对认识宇宙的理念没有太大的热情,他更执著的是真实的人生。⑤

“有我之境”也不是单纯地抒发个体之感情,而是要求作者以沉痛强烈的情感投射到周围景物之中,使得“物物皆著我之色彩”,从而真切地表达一种悲痛的生命经验。泪眼一句,孤独、幽怨与感伤渗透在字里行间,但这句词的可贵之处,却在于通过“问花”而写出“乱红飞过秋千去”之生命流逝与空无所依,这种于个人情感中所生发的悲悯忧思,是这句词所引人感慨共鸣的“深”处所在。

“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与“境界”说整体的“真”的审美理想是相呼应的。所谓“真”,蕴含的是一种生命伦理上的价值判断,是作品中被诗艺地传递出来的那份人生感悟,是对诗人那深邃而幽美的忧生意念的全息传达。“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因为有了“真”的底色才超越了叔本华“审美静观”中对主体生命情感的否定,处处洋溢着对人生命意义的价值探询,具有着深刻的生命力度。

注解:

① 王国维著,徐调孚校注:《人间词话》第三则,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2页。

② 叔本华著,石冲白译:《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334页.

③ 叔本华著,石冲白译:《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50页.

④ 孙维城先生:《对王国维“隔”与“不隔”的美学认识》,《文艺研究》1993年第6期。

⑤ 夏中义:《世纪初的苦魂》,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114页,第122页。

参考文献

[1] 王国维著,徐调孚校注:《人间词话》,中华书局2009年版

[2] 叔本华著,石冲白译::《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3] 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2008年版

[4] 夏中义:《世纪初的苦魂》,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

[5] 邓乔彬:《王国维“境界”与叔本华“理念”谈片》,《比较文学三百篇》,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6] 罗钢:《七宝楼台,拆碎不成片断——王国维“有我之境、无我之境”说探源》,《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年第2期

[7] 古原:《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与以意胜以境胜》,《宁德师专学报》199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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