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腾飞：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个留着平头、干练清爽的中学历史老师,因讲课视频上网而“飞”同凡响,旋即被央视发现,登上《百家讲坛》,一夜之间横空出世,竟成为风头正劲的“明星人物”。

历史可以讲得很好玩

1972年2月,袁腾飞出生于北京。孩提时代,袁腾飞比其他孩子更迷恋听评书,看连环画,读传奇故事,欣赏京剧,单田芳、袁阔成的评书,他百听不厌,尤其是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对他影响很深。慢慢地,他对历史产生了浓厚兴趣,课外所涉猎书籍,几乎都与历史有关。

1991年,袁腾飞高中毕业,由于历史课成绩突出,他被保送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上大学,曾让袁腾飞兴奋不已,但入学后他才发现,虽然老师都很权威,但他们讲的大都是隋唐、南北朝的历史,这些都不是他感兴趣的,他喜欢的是历史系的非重点,比如政治制度、少数民族史、战争史。大学4年,图书馆里与此相关的书籍,被他几乎一网打尽。毕业后,袁腾飞进入首都师大附中任教,从此开始了教书育人生涯。

初执教鞭,袁腾飞便发现有些学生听课心不在焉,或写其他科作业,或昏昏欲睡。那时的他年轻气盛,控制不住情绪,也曾勃然大怒,发一通火,可效果并不好,学生当时是被“震”住了,可时间一长,那些对历史课不感兴趣的学生依然故我,该干嘛干嘛。这令袁腾飞颇感头疼和无奈。“生不学,师之堕”,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历史

教学,问题究竟出在那里。

很快,他便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当时,他也是按传统教学方式中规中矩地授课,照本宣科,死板生硬,填鸭式灌输。这种沉闷讲课方式,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甚感乏味,学生岂能爱听。

现今的历史教材把鲜活的史实抽干了,变成干瘪的木乃伊。在袁腾飞看来,历史教科书只是纲要和筋骨,老师要根据纲要骨架去拓展补充内容,去添加鲜活的血与肉,让历史还原为活生生的人和事。历史教学因照本宣科,死记硬背,败坏了学生胃口,怎样才能找到学生的兴奋点与教材内容的契合点呢?这让他很困惑。这不是老师单方面努力可以解决的。考试要考,内容再鸡肋,老师也得教。古人的爱好情趣是什么、他们日常生活怎样,这些非重点的东西学生很感兴趣,但考试不考。

袁腾飞做过很多尝试,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学生感兴趣。 “我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为高深教材做白话注解。”袁腾飞说,他平时研究最多的不是教辅,而是大量的历史文本。比如在讲东汉神医华佗时,袁腾飞独辟蹊径:大家知道,华佗发明了麻沸散,这是一项世界之最,是世界上最早的麻药。一般来讲,中医不太主张给病人开刀,但是比如说阑尾炎、胃穿孔啥的,扎针没用,服中药更没用,那就得开刀。当时,欧洲开刀是给患者灌酒,灌一升,酒量小的一口气就灌死了,酒量大的灌到肚里还没醉,还很清醒,干脆四肢固定,“咚”,当头给一棒子,于是盲肠被割了下来,生命也被上帝召唤走了……袁腾飞用如此诙谐生动语言,把“死”去千年的历史活灵活现地带到学生面前,学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袁腾飞“颠覆”了传统的历史教学方式,将枯燥呆板的历史知识讲得形象生动,引人入胜。在讲解二战期间日本偷袭珍珠港时,他这样讲解:“他美国不想打仗,你德国日本在欧洲、亚洲打,关我屁事啊?但这回打到咱美国家门口了,被谁打的?被日本人打的!谁打都成,但不能被日本人打啊。比如,你要出门,一个5岁的孩子,‘叭叽’给你一嘴巴,你有脸吗?一个5岁小孩冲过去给你一脚,你今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啊?”

用这种语言风格讲述历史,学生哪有不爱听的?有课的学生,道出肺腑之言:“袁Sir的课,太精彩、太逗了,激活了我脑海中沉睡的笑细胞,改变了我上课睡觉的坏习惯。”在同学们眼里,袁老师小圆脸、小眼睛、小平头,皮鞋总是擦得锃亮,衬衫向来都塞进裤子里,常穿中山装,迈着八字步,一节课能把你乐得抽筋N次,忽悠得N个学生因为喜欢他而选择了历史系,他讲课的口头语:明白了吗,孩子们!

史上最牛历史老师

2008年5月,袁腾飞任教的一所课外补习学校,把他24段“嬉笑怒骂、连批带讲”的讲课视频放到“优酷网”上。事先,学校征求他意见,他未置可否,其实他并不谙熟网络,以为所谓的“优酷网”,是这家学校的内部网。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讲课视频点击率节节上升,仅3个月点击量竟突破2500万,相关网页超过7万多个,还出现了一个“藤枝粉丝团”。袁老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成名”,一切不可挽回。而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被网友封为“史上最牛历史老师”,他说:“比我牛的老师多的是,如此捧杀,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袁腾飞讲课视频如此走红,决非偶然。比如他形容拿破仑是一个“很够爷们儿的人”;他以“蛤蟆吞恐龙”来比喻日本偷袭珍珠港;在谈及二战中的意大利军队时,他用调侃口吻,说他们最大作用就是为残酷战争增添一抹喜剧色彩;他告诉高三学生的有些知识点必须熟记到“被火车撞一下也忘不了”的程度……正因为这一系列精彩纷呈,他的学生总被逗得爆笑不断,历史课竟成了学生最期待欣赏的“单口相声”。

袁腾飞的讲课视频赢得了众多网友热捧。有的说他讲历史很幽默,像听相声小品一样给人享受,有的说他是历史老师中相声说得最好的,相声界中历史讲得最好的;有的人甚至拿他与小沈阳、郭德纲相提并论:袁老师把历史幽默至极致,不输给小沈阳的二人转;还有的网友甚至不无羡慕地说:“当年,我要是遇见这样的历史老师就好了。”

要说袁老师这样教学,似乎有点“哄”着教的嫌疑。可袁腾飞更乐意把这理解为一种分享。平时看书,他总能在书里发现好些有意思的事儿。上课时,和教学内容相关的“段子”,总能信手拈来。袁腾飞表示,他本人就不是一本正经之人,他的风格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他这种麻辣﹢相声的教学模式,颠覆了传统历史教学,也为他招来了非议和诟病。有人评价他的授课方式“活泼有余而严谨不足”,嘻嘻哈哈,用北京话讲,就是不着调,瞎贫,海阔天空满嘴跑火车。袁老师却对此有自己的观点:“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觉得能把学生讲笑了,总比把他们讲睡了强,兴趣才是学生的第一老师。”

“一个好老师,不必追求一堂课结束后,学生究竟记住些啥,而是学生是否对你讲的东西产生兴趣。”袁腾飞说,中学历史教学和大学不一样,不是研究历史,而是普及历史知识,这其中兴趣将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产生了兴趣与热情,学生就会在课后主动看书,如果他觉得老师讲得不够严肃或有失偏颇,他就会自己翻阅严肃的历史,这才是最好的良性互动”。

抖包袱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也有“哑炮”的时候,常有袁腾飞自己觉得很搞笑,而学生不买账的情况。比如有一次,教“二战”,他就想起一件趣事。一次战役中,意大利吃了败仗,被英国俘虏很多军官和士兵。丘吉尔打电话问抓了多少战俘,英国军官回电说:“太多了,站了两百亩地的士兵,五亩地的军官。”袁腾飞觉得特好笑,可学生却个个鸭子听雷,一点儿反应没有。在教学中,类似的情况还很多,这说明老师和学生的认知水平存在差异,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缩小这种差异。

在袁腾飞看来,教学到最后,不见得一定要得出一个确定无疑的结论,特别是这个结论不见得非得与老师的结论或者课本结论吻合。关键是学生的能力要得到锻炼,脑子要动起来。

比如说到义和团,当前的历史教科书对其几乎是完全肯定的。袁腾飞在教学中,就摆出史实、史料,帮助学生客观地看待义和团。“历史教学要让学生学会一种思考的方向,至少不要人云亦云,要做到——没有史料论证的结论,我不信。让学生不要一学到义和团,就像“愤青”一样热血沸腾,不是光从爱国主义出发,就抹去它所带来的一些破坏作用。历史教学绝不能先出示结论,然后从史实中摘点东西去贴合那个结论。”

“历史教学看似容易,实则不然。”首都师大附属中学校长石彦伦说:“如果把历史课,仅仅看成是讲古人之事,熟记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倒也容易。但这样的课是应试教育的老套,难免枯燥,学生不会喜欢,而袁老师的课之所以受到学生欢迎,是他找准了学生听课的兴奋点。”

《百家讲坛》新文化偶像

这么多年来,袁腾飞的愿望一直是想做个优秀教师,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央视的节目里。自从自己的讲课视频走红网络,学生说,老师你应该上《百家讲坛》。我说开玩笑,我这样的人能上《百家讲坛》?不可能!所以当《百家讲坛》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很诧异,马上就拒绝了。他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或者来试讲一下。我去试讲了,反响还不错。我也想把我特别感兴趣的两宋这段历史讲出来,这段在中学课本里讲就10分钟,很不过瘾。在《百家讲坛》一讲就刹不住车了,录了30讲,1200分钟,涉及的内容比中学课本要丰富得多。”

这位一年前还默默无闻的中学历史老师,居然也能站在学术大腕云集的《百家讲坛》上,一不留神成了名人,这是袁腾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所以有人形容他一夜蹿红,就像农民家里的一个瓦罐,原来只是一个家用器皿,突然间上了拍卖台,他如此快速走红,的确是“火箭式”的。

在《百家讲坛》上,袁腾飞首讲《两宋风云》。他认为自己擅长给学生讲授历史,属于“关起门来说话”,现在走上电视后,自己的嬉笑怒骂,免不了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甚至许多笑料包袱都难登大雅之堂。“因为受众不一样,一个是给孩子讲,另一个是给成人讲,而且平台也不一样。在电视上讲还是需要稍微收敛一点。”

但典型的袁氏幽默,妙语连珠,慷慨激昂,将历史讲得“外焦里嫩”,受到了电视观众的称赞和肯定。有观众认为,袁老师独特的主讲风格和特有的亲和力很吸引人,在他挥洒自如的讲解中,我们领略了历史的魅力。

袁腾飞是继易中天、于丹、钱文忠后,《百家讲坛》推出的一位新人,在媒体渲染下,想不火都不行。最近,“袁腾飞讲《两宋风云》”,在央视十套《百家讲坛》落下帷幕。据央视索福瑞调查数据显示,《两宋风云》是《百家讲坛》近两年来系列节目收视率最高的一个。这也意味着袁腾飞讲座的收视率,超越了去年在《百家讲坛》亮相的易中天、阎崇年等名流大腕。

易中天曾说过自己是峨眉山的猴子,被人围观,从这个角度讲,袁腾飞是《百家讲坛》上更年轻、更具个性化、更吸引眼球的猴子。有人认为,袁腾飞身上,有一种以前文化偶像们完全没有的那种真实和亲和力。与易中天、于丹相比,袁腾飞清新得甚至稍显稚嫩。但他确实能令人耳目一新。他不是那种油滑、逢迎,而是因高超的讲课艺术而呈现出来的幽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受,干净、洒脱、大胆、尖锐,热情洋溢,他的幽默是热情带出来的,因此清新,因此健康,因此媒体将他和易中天合称为《百家讲坛》的“新老盟主”。

最近,袁腾飞推出新书《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书的腰封赫然印着:袁腾飞=易中天+郭德纲。有媒体报道他在上海书展签售场面异常火爆,甚至钱文忠先生都来捧场助威。钱文忠跟他开玩笑,说你今年多大啊,袁腾飞说我跟你差6岁,钱说再过10年咱俩比比肚子吧,袁说比肚子我敢跟您比,比学问我永远比不上您,在学术上肯定是有差距的……但袁腾飞表示,自卑心理我没有,甭管是中学老师还是大学老师,到《百家讲坛》来讲,受众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有好事记者撺掇他与郭德纲说段历史相声,袁腾飞拒绝了:“我不是娱乐圈人士,我也不想成为娱乐圈的人,我就是一个历史老师。”

在新书签售现场,袁腾飞调侃自己成名“就像一个佃农的儿子过继给了地主”。对于自己“非正常”走红,袁腾飞还一时无法适应,在他看来,中学课堂应该是相对封闭的,不应该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像娱乐圈明星,需要炒作,需要曝光自己,老师是需要把自己遮盖起来的。而现在这种‘非正常’出名,令他感到比较尴尬,变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媒体,如何面对热情读者。

如今,虽然风头正劲,但他依然延续多年的生活作风,不看电视、很少用电脑,在他看来,炒股是火星上的事,平时除了上班、上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看书。用现在时髦的话说,袁腾飞算是个典型的“宅男”。他说,以前学历史,纯粹是一种爱好,现在基本上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不让我看历史书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或许,正是这种冷静、平和心态,使袁腾飞将自己对历史的喜爱发挥到了一种极致,他清楚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图\袁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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