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飞机的完美迫降

飞机能够在天空中飞行主要得益于它那巨大的“翅膀”，而它能够落地滑行则少不了健壮的“腿”。当飞机在机场内滑行或是在跑道上起飞、降落时，支撑飞机的就是装有轮子的起落架。1997年11月5日，一架维珍大西洋航空公司的A340型客机遭遇了左起落架无法放出的紧急情况。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架“瘸腿”的飞机迫降在伦敦希斯罗机场的27L跑道上。飞机偏出跑道并撞损，但最恐怖的爆炸起火并没有发生，乘客和机组人员也幸运地全部生还。经过调查，引发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个仅有10厘米长、被称作固定销的金属杆。

起落架，本领大

这架空客A340客机，从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起飞，执行飞往伦敦希斯罗机场的VS024航班。當日，这架能够搭载330多名旅客的大型双通道宽体客机并没有满员，只搭载了98名乘客、13名客舱服务员和3名飞行员。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半，飞机正常起飞。当飞机获得足够大的升力，离开地面并保持上升后，飞行员按照正常流程收起了飞机的起落架。 此时，仪表上出现了一个小异常：在飞机左侧机翼下方的一个主起落架上，一个用来探测飞机刹车系统温度的探测器没有正常传回数据。在驾驶舱的仪表上，这个探测器的数据显示为“XX”。由于这个微小的故障并不会对飞机的正常飞行产生影响，飞行员决定继续飞行。在历经十多个小时的正常飞行后，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伦敦希斯罗机场。

从外观上看，起落架就是一个或几个与机身相连的轮胎。但实际上，为保证飞行安全，起落架要承担的任务有很多。现代飞机大都采用前三点式结构布置起落架，这种布局和我们常见的三轮车有些相似。机翼下方的两组主起落架分别布置在机身左右两侧，而前起落架则布置在飞机前部的中心位置。像A340这种重量和个头儿都特别大的飞机，设计师还会在机翼下方、机身中间布置一个辅助起落架。在这些起落架中，主起落架的责任最大。它不但要支撑起飞机的重量，还要承受飞机在地面降落时的冲击力。

就像大家从高处跳到地面时会感到腿部受到了冲击一样，飞机在以一定速度降落到跑道上时，起落架会受到飞机自身重力两三倍的冲击力。因此，主起落架的支柱是飞机上强度最大的部位，通常要使用合金钢材料制造。同时，为了减轻落地时的冲击给乘客和飞机机身带来的震动，起落架上还安装了减震装置。小型飞机可以采用弹簧等相对简单的减震装置，而像A340这样的大型飞机则需要安装性能更好的液压减震装置。不仅如此，起落架上还装有刹车装置，用来和发动机反推、减速板等装置一起为飞机减速。

降落前的危机

VS024航班遭遇的就是来自起落架的麻烦。当飞行员准备按照正常程序降落，放出起落架时，飞机的仪表忽然发出警报：飞机左侧的一个主起落架没有达到正常的锁定位置，处于不安全状态。在正常情况下，起落架放出后需要被锁定，让先前处于活动状态的起落架固定住，承受落地的冲击力。如果起落架没有到达锁定位置，就无法支撑飞机在落地后安全滑行。

飞行员在按照故障处理手册执行了所有必要的处理步骤、尝试了重新启动控制起落架收放的功能模块后，起落架锁定的指示灯仍然没有亮起。飞行员和地面上协助他们处理问题的飞机工程师都意识到，这次出现的问题非同小可。一般来说，如果起落架放出的液压机械系统出现问题，备用系统还可以让起落架凭借自身的重量从机身中“掉”出来，但备份系统此时似乎也无法正常发挥作用，这下问题更严重了！

以前，我们介绍过飞机前起落架出现问题的事故。在前起落架出现问题时，飞机还可以通过主起落架支撑大部分重量，机翼和机身中部的油箱和机翼下方的发动机可以在主起落架的支撑下避免与地面发生剧烈摩擦，飞机在控制得当的情况下还可以沿着直线滑行，不至于偏出跑道。而左侧的主起落架出现问题，飞机在落地时左侧的机翼和发动机就会不可避免地与地面接触，操作稍有不慎飞机就有可能翻滚解体，造成重大伤亡。

有时，由于起落架上的传感器失效，有可能传回错误的信号，报告本来不存在的险情。由于飞行员在飞机上无法看到位于机身下方的起落架的情况，所以他们决定低空掠过机场上空，让飞机工程师从地面用肉眼观察飞机起落架的确切状态。当飞机低空掠过希斯罗机场的塔台上方时，紧急到达塔台的飞机工程师明确报告，起落架的确没释放到正确的锁定位置。此时，驾驶舱内又响起了警报，飞机的燃油量仅剩下5.4吨，已经到了相当紧急的状态。无论起落架的状态如何，都要尽快尝试落地，否则燃油耗尽的飞机将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力挽狂澜的终极决断

在迫降已经成为唯一选项的情况下，机场和航空管制员决定让这架飞机在27L跑道上着陆。由于飞机落地后很可能往左偏，选择这条跑道可以使飞机偏向空旷的方向，不至于撞上航站楼和机场内的其他飞机。在降落前，飞机还尝试利用爬升时的超重效应将起落架从机身内甩出，但是这个措施也没有奏效。在紧急救援车辆就位后，VS024的飞行员驾驶着这架“瘸腿”的A340飞机，开始了这次极具挑战性的迫降。

按照飞机制造商给出的标准处理流程，在迫降落地前，飞机要将4台发动机全部关闭。然而，关闭所有发动机的同时，飞机会失去来自发动机的供电，机长担心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依靠飞机辅助供电单元提供的电能，不足以支撑液压系统和飞行控制计算机的正常运行。而这两个系统恰恰是在迫降过程中飞行员能够控制飞机的关键。于是，在考虑当前的实际情况后，机长做出了不一样的安排。

刚刚与跑道接触时，机长首先关闭了位于机翼最外侧的1号和4号发动机。如果飞机出现强烈的左右摇摆，这两台发动机将最先与地面接触，关闭它们可以防止发动机触地造成起火等意外。此时，位于机翼内侧的2号和3号发动机还保持运转。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机长努力通过控制副翼的方式，让飞机尽量向右倾斜，右侧的4号发动机与地面轻微接触，擦出一阵火光。而随着飞机的速度逐渐降低，副翼与空气的相互作用已经无法支撑飞机的重量，飞机在没有左侧主起落架支撑的情况下开始持续向左倾斜。当位于飞机左侧的1号和2号发动机开始与地面摩擦并冒出火花时，机长下令关闭了2号发动机。而3号发动机则在飞机完全停止后才被关闭。

在飞机减速的过程中，飞行员还利用飞机尾部的方向舵维持飞机的前进方向，使其尽量不要向左偏。当飞机速度渐渐慢下来时，方向舵的作用也开始下降甚至消失，飞机停稳的时候，飞机机头大致指向了跑道中心线偏左20度的方向。但好在飞机并没有滑出跑道，迫降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翻滚失控等致命问题。火速赶到的消防队员发现，在经历了火星四射的剧烈摩擦后，飞机左侧的两台發动机和飞机其他位置并没有明显的火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向飞机喷射了灭火剂。同时，飞行员也启动了发动机的灭火装置。

在飞机迫降过程中，客舱中的乘务员组织旅客们做好了防冲击准备。而当飞机停稳、机长下达紧急撤离命令后，他们迅速打开了飞机的各个舱门，放出了充气滑梯，组织旅客们快速撤离了飞机。除了有几位乘客和乘务员在撤离过程中受了轻伤外，其他大部分乘客毫发无损。

由于飞机并没有严重损毁，卡住的左起落架就在飞机上，因此本次事故的调查进行得相当顺利。调查员们很快查明，造成事故的原因是左起落架上的一个固定销脱落，导致这个固定销所固定的一个金属杆移动到了其他位置，卡住了起落架。经过分析，调查员们认为A340飞机对起落架各个部件的参数考虑得不恰当，使得固定销上的螺丝承担了超出设计参数的拉伸力，在不堪重负后绷断脱落，进而导致事故的发生。此后，空客公司不但修正了起落架的设计，还将本次航班机长所执行的一系列有效的处置措施写进了这种情况的标准处置程序中，使以后的飞行员能够更有效地应对此类危机。

作为一名飞行员，在飞行中必须严格按照流程操作飞机，一个疏忽就有可能酿成大祸。但在此次事故中，我们也看到人不同于机器的可贵，在危机发生的时候，机器会严格执行各种预定指令，但人却可以通过缜密的思考、丰富的经验，在标准指令之外实施更灵活、更完美的迫降操作。在我们为机长欢呼的同时，也更能体会飞行员这个职业的魅力，勇敢、理智、专业、经验……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必不可少的。长大想做飞行员的同学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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