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星符号的多维能指

［摘要］从符号学的观点看，明星是具有多维能指的综合性符号。明星符号主要由三层能指构成，分别是：明星面貌气质形成的“身体”符号能指、明星作为角色载体的“角色”符号能指、明星作为公共景观的“身份”符号能指。明星不仅是物质实在的人，更是一种多维的反光体。对明星的“消费”是消费者向社会的一次表演行为，包含了时代记忆、美学趣味、社会身份、阶级属性等多方面的诉求和选择。

［关键词］明星；符号；品牌；身份

※■基金项目：本文系“视觉文化视域中的当代审美模式研究” 项目(项目编号：2011HGBZ0955)。

从符号学的观点看，明星是一种具有多维能指的综合性符号。索绪尔提出“语言符号”包含“能指”和“所指”两个基本部分。“能指”是语言符号的物质形式，由声音的心理印迹或音响构成。能指在社会的约定俗成中被分配与某种概念发生关系，在使用者之间引发某种概念的联想，即“所指”。能指、所指之间发生关系的模式为“意指”。“语言符号”概念后被发展为广义的符号概念，卡西尔在《符号形式的哲学》中指出：“在某种形式上或在其他方面能为知觉所揭示出意义的一切现象都是符号。”［1］庞大的符号体系不仅包含语言文字，也包括丰富的视觉符号、听觉符号、触觉符号等。罗兰·巴特指出，索绪尔的符号学说涉及更多的是符号表意的第一个层次——明示意义，而符号表意还存在着第二层次——文化意义。巴特对一本法国杂志封面进行解读：一个穿着法国军服的黑人青年在敬礼，他双眼上扬，可能凝视着一面法国国旗。在“直接意指层”：一个黑人士兵正向法国国旗敬礼。在“含蓄意指层”，这些形象具有更广泛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意义：法国是一个伟大的帝国，她的所有子民，没有任何肤色歧视，都忠实地在她的旗帜下服务。显示出法国殖民主义的一个意识形态主题。正是通过“含蓄意指层”，文化、知识、历史才进入整个文化符号系统。诚如斯特里纳蒂所言：“意义并不是某种既定的东西，也不是可以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它是根据历史地变化着的各种代码、惯例和符号系统制造出来的。”［2］明星符号看似与一般人相仿的外延系统，具有异常丰富的含蓄意指功能。在一则兰蔻“珍爱”香水平面广告中，香水与明星凯特·温丝莱特的形象并置。商家之所以不惜重金约请明星作为商品的代言人，而不去请一位美丽却名不见经传的模特，是因为明星的形象不仅指向了表层的美，还通过多维的能指指向了更丰富的意涵。

一、身体符号能指

明星符号能指的第一层面是身体层，指明星的面貌体态所显示的性别、年龄、性格、群族特性及文化气质等构成。

人的面貌气质能传达出各类信息。首先是基本的生物信息，引发关于美的本能爱恋。柏拉图设想“爱”是人对客体与“理式”相契合的渴望。“理式”被定义为存在于各种现象背后的永恒不变的模式。在现实世界中的所有事物都只是理式的影子，那些接近理式的事物会引发“爱”的感受。柏拉图的逻辑是哲学的神思，而建立在生物基础上的审美共性也获得了科学实验的证明。对于外形标致的同类，人会本能地产生好感，并给予审美判断。明星的基本生物信息传达大多是鲜明有力的，能够引发强烈的审美共鸣。其次，人的面貌不仅具有纯感官意义的美丑之别，更独具揭示内在性格的信息功能。据生理学研究，形象能够揭示性格主要是基于一种生物本能的内在机制。［3］从符号学的角度看，面貌显示内在性格这对能指和所指，是借由人类本能实现其意指关系的。正如荷迦兹所言：“我们看一个人的面部，还没有通过任何其他方法得到这个人的情况以前，往往不由自主地稍加注意就能对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形成一定的看法。人们常常看了第一眼就这样说：某某看上去是个好心人，某某的面部表情真挚坦率，或者：他是一个狡猾的人，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或者：这是一个聪明人，这是一个傻瓜，等等。……完全有根据认为，这种现象是我们的意识的一个特点，它的研究会使每个人产生后来完全会被证实的共同的看法。”［4］明星的面貌是传达出明确生物信息及丰富性格信息的直观载体。第三，族群信息。明星的面貌和气质往往反映出不同地理环境、民族文化和时代特征。丹纳在《艺术哲学》中以阿尔卑斯山为界，分析了南北地理环境造成的气质差别。南部的意大利和法国南部阳光充足，风调雨顺，造成了南欧人天性率真、浪漫、外露、奔放的性格；北部寒冷的地理环境造就了以德意志人为代表的北欧民族慎重、理智、自省的民族气质。地域所培植的某一代表气质形成了固定的文化能指。除了地域民族群体气质外，不同的家庭出身和教育背景也使人携带了其所属的特定社会身份信息。

由外在形象和内在气质混合而成的明星形象，成为指向某类典型或特定人群的符号能指。例如凯特·温丝莱特,其身体形象具有众多指向性。她眼睛碧蓝，鼻梁高挺，嘴唇丰厚，肤色白皙，亚黄色的头发随意而不失端庄，向观者回眸一笑。这一形象传达出许多信息。首先是基本生物信息：一位引发柏拉图式爱恋的标致的成熟女性。其次显示出其基本的性情特征：真诚、明朗、直率等。再者，她的肤色、瞳色和发色显示出她的民族属性——西欧白种人。如果对西欧人种有更丰富的感性认知，则会洞察出她属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种。她的气质高贵、典雅、成熟，显示出贵族式的风范。以此方式，温丝莱特的形象成为一定的生理的、文化的乃至意识形态信息的有效能指。倡导法式优雅的兰蔻香水就这样与一位展示出欧洲品味的女性联结起来。

二、角色符号能指

明星属于戏剧世界，在此世界之外，其私人形象仍然无法完全脱离这个充满假定性的场域。角色如“幻影”般依附于演员的身体，融合并丰富着明星的符号属性。例如，温丝莱特最初塑造过一系列古典名著角色，如《理智与情感》中的玛丽安、《无名的裘德》中的苏、《哈姆雷特》中的奥菲莉亚。1997年，轰动世界的影片《泰坦尼克号》让20岁出头的温丝莱特风靡全球，成为大众偶像。但是，温丝莱特成名后有意避开“古典美人”角色，致力于艺术电影和独立电影的演出，塑造了许多特立独行的角色,如：《圣烟》中叛逆的少女、《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中奔放的野性女、《革命之路》中争取自由的主妇、《身为人母》中内心躁动的母亲、《朗读者》中深受心灵折磨的纳粹帮凶……这些角色为温丝莱特增添了多层面的符号内容。当她映入观者眼中，她同时是那位曾经疯狂的主妇、抽大麻的浪荡女、谨慎惶恐的看守、温柔的母亲，她不再仅是，同时也不可能再完全是那位在巨轮中释放爱情的贵族小姐。正如一颗激起涟漪的石子，每一个角色不仅不同程度地为演员符号叠加新的能指内容，而且不可避免地改变演员符号的意指关系。

角色层对于活跃的明星永远是动态的概念，其能指会不断接纳新的内容，并被重新激活、更迭和移植。不同特质的角色使温丝莱特的符号能指成为许多种矛盾结合体：既古典又现代，既高贵又叛逆，既卓越又平凡。这正是厂商希望通过平面广告从明星身上转借的珍贵原料。每一种香水都有其相对应的美学情调。珍爱香水的前、中、主调分别希望诱发春天花园、成熟果园、温馨家园的不同体验，几乎可以覆盖女性一生的各种情感经历。这一复杂心理序列不可能单纯借由一张美艳的面孔得到传达。在这一香水平面广告系列之一中，温丝莱特的姿态几乎完全模仿《泰坦尼克号》中佩戴名钻、侧卧沙发，请情人画像的女主人公。她手中的那瓶香水以其摆放位置和钻石切面形状瓶身构成了对影片里“海洋之心”项链的巧妙隐喻，似乎在说：珍爱香水就是传奇名钻。与此同时，温丝莱特却不等于罗丝。温丝莱特作为演员温丝莱特，因其丰富的角色能指可以代表罗丝以及各类珍爱香水潜在消费者所期待成为的某一角色。

三、身份符号能指

“身份”是主体在社会中特定的地位。马克思·韦伯将“身份”定义为“在社会声望方面可以有效地得到的肯定或否定的特权”［5］。明星身份主要由生活方式、职业声誉、社会地位等建立。明星的职业属性使之成为某类公共人：他们既是与角色相衔接的公共形象，亦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社会名流。

明星的生活方式往往因职业的暴露性而具有反日常化的特点——大众的好奇和媒体的报道使明星成为公共景观。20世纪以来，随着演员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不断提升，明星成为象征财富的社会名流。好莱坞明星伊丽莎白·泰勒到法国戛纳参加电影节，带了上百个名牌箱包、手袋、五条狗、二十多个随从，这足以让人称奇，而泰勒特别欲图炫耀的是她带上了第三任丈夫麦克·托德——一位身体健硕、充满能量的好莱坞大亨。为了泰勒的这些行李，托德专门租用了两节豪华专列运送。当专用列车抵达戛纳时，站台内外是如潮的人群。泰勒示意鸣笛向迎接的人致敬。这一戛纳之行，成为泰勒炫耀个人财势的好舞台，是在戏剧之外，似乎比角色更为精彩的人生的展示。泰勒作为明星中的明星，其光环无疑是巨大的。

诚如居伊·德波所言：“作为一个表面生活的专家，明星是那些补偿他们自己真实生活的碎片化和生产专门化的人们所认同的表面化生活的证明物。名人的功能是以一种全面的、完全自由的风格，实践多种多样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政治观点。他们通过戏剧化表现的社会劳动成果的副产品，体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社会劳动的成果，这一社会劳动成果的副产品竟魔法般地将自己置于社会劳动成果之上，并作为它的最终目标：权力和休闲——决策和消费是这一永远不被质疑的过程的主要部分。”［6］演员明星成为“活生生的人类存在的景观代表”，代表了一种为人所钦羡的理想社会生活。明星是集金钱、美貌、魅力及个人的或者角色赋予之的正面优势于一身的“炫示”者。

明星不似芸芸众生被无声地埋没在历史的车轮下。他们放肆反叛同时被爱戴，最大限度地实现了普通人所不能兼得的品质。公共化的生活使每一位明星得以传达出某种生活理念。公众所了解的温丝莱特从来不惧暴露不完美之处。她甚至告诉一个模仿她的崇拜者，真实的温丝莱特没有什么火辣的身材，“我的臀部和大腿上堆积着大团的脂肪”。她宣言：“时代真正的不幸在于女性们似乎觉得，为了与某个男人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她们必须看起来美妙无比。”就这样，明星以其身份传达出她的女性主义理念。借由特殊的生活方式，以及傲人的职业声誉——影后、演技派——温丝莱特作为符号拥有了卓越、独立、亲和、温柔、女权、自尊、现代、艺术味等含蓄意指标签。兰蔻香水通过她，获取了她个人品牌的全部可能内涵。消费者通过对兰蔻香水的购买行为，得以将个人品味向全社会宣告出来：“我与温丝莱特为伍。”

明星符号经过社会趣味的长时间筛选过滤，其中一些逐渐成为“品牌”。形成品牌的明星不仅是物质实在的人，更是一种反光体：它不仅自身放射光芒，还给观者以反射的光芒。对于明星品牌的“消费”，是消费者向社会的一次表演行为，并期许社会的呼应和对话。这一行为是消费者个人品味的复杂呈现，包含了时代记忆、美学趣味、社会身份、阶级属性等混杂选择，而明星以其丰富的符号能指满足了这种多维诉求。

［参考文献］

［1］ ［德］恩斯特·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A］.朱立元,等编.现代西方美学史［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707.

［2］ ［英］多米尼克·斯特里纳蒂.通俗文化理论导论［M］.阎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23.

［3］ 张悦，卢兆麟.论人类面孔审美的生物共性［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2).

［4］ ［英］威廉·荷加斯.美的分析［A］.鄢斌.人体之美［C］.北京:团结出版社，2006:207.

［5］ ［德］马克斯·韦伯.身份群体与阶级［A］.大卫·格鲁斯基.社会分层［C］.旧金山：维斯特尤出版社，1994:125.

［6］ ［法］居伊·德波.景观社会［M］.王昭凤，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22-23.

［作者简介］ 张悦(1981—)，女，河北石家庄人，东南大学博士，合肥工业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艺术学；卢兆麟(1980—)，男，安徽阜阳人，东南大学工业设计2007级博士研究生，合肥学院艺术设计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设计艺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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