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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小神仙多——难忘北京车辆段岁月(四)

作者:jnscsh   时间:2022-03-04 08:39:39   浏览次数:

近日从网上看到,北京车辆段目前有职工五千余人,可谓兵强马壮。昔日车辆段附近的第一机床厂、北京齿轮厂、北京内燃机总厂等国有大企业如今已纷纷搬迁或破产。1969年到1978年,我曾在北京车辆段工作,当时段里仅一千多人,不仅人少,级别也低,段长不过科级。虽然庙小,却汇集了1938年建段以来各路神仙。

有人说车辆段藏龙卧虎,这话不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修车车间缝纫组的常瑞芝。老常人称“老刁”,四十出头,脸型与赵本山有几分仿佛,。他说话本来就结巴,加上面部表情丰富,语言诙谐幽默,十足一个喜剧人物。老常的相貌虽不敢恭维,却极富绘画天份。老常的绘画得自家传,水墨丹青自成一路,人物花卉生动传神。可惜他对绘画并不上心,难成气候。老常对纸笔极不讲究,兴致上来,拿把油漆刷子就在皱巴巴纸上创作,刷刷几笔,一挥而就,有唐人张旭之风。老常为人傲气,对看不上眼的人,即使领导也不买账。据我观察,老常的绘画书法水平在车辆段是最高的,但段里许多画像却是由运用车间的工人姚佐庭创作完成。

姚佐庭是河北丰润人,1934年出生,身材胖而结实,脸色黑里泛红,待人热情真诚,见人总是笑呵呵的,连眉毛都会说话。批林批孔期间我曾与他打过交道,当时车辆段在西头大礼堂举办评法批儒展览会,我负责文字,绘画由老姚一手抓。为筹办展览,我俩在一起脱产了一个多月。老姚热情随和,每天早晨在大礼堂见面,他总问我吃没吃,如果没吃,就把他带的馒头分给我。论才气,老姚比老常差一截儿,但老姚的认真努力,却为老常所不及。老姚在运用车间当检车员,负责段里宣传画创作,他画的人千人一面,比例失调,胳膊腿都拧巴着,少灵动之气。有趣的是,这些人物宣传画男的都像他自己,女的都像他老婆。展览会将结束时,老姚非要送我一幅他画的梅花,我坚持不要,因为他画梅花跟他画人犯同样毛病。老姚叹道:“将来我出名了,你再想要就不容易了。”老姚后来专工山水,果然出名了。网上称老姚为“享誉世界的书画艺术家”(《百度词典》),其“作品笔墨雄厚,气韵生动,浓墨淡彩,笔墨淋漓”,获“世界金奖艺术家”等多项荣誉称号,并入选《世界名人录》。他的作品还被中南海、人民大会堂等多家单位收藏,被国务院有关部门定为出访馈赠礼品。1988年,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举办《姚佐庭国画展》,方毅、周谷城、楚图南等国家领导人前往参观。多年后,我曾回车辆段看过他画的一幅硕大山水图,进步确实不小,峰峦叠嶂,极尽铺排,气象万千,只是笔墨间仍乏灵动之气。老姚于2006年去世,想起当年他给我馒头吃的情景,不禁心头一热。

田占义是1970年代初从南口大厂与人对调到车辆段的。他先在配件组,后因给车间主任提意见被发配到环境脏累的铁(工)弹(簧)组去刷弹簧。据说老田给领导提意见时,领导表示虚心接受,谁知第二天上班,老田就接到通知,由于工作需要,将他调到铁弹组。据网上介绍,老田1943年生人,早年师从相声名家王世臣学习相声,后拜袁阔成为师学说评书,代表作《秘密列车》。评书界评价老田说书态度严谨、风格端正、动作洒脱,与袁阔成、田连元、李庆良在编演新书方面卓有成就。电影演员傅彪刚出道时说过评书,拜的师父就是老田。我觉得老田本身声音条件不太理想,有点哑嗓,能脱颖而出,可见其勤奋。他身材矮胖,满脸堆笑,虽身在工厂,却曲不离口,一有机会就来上段评书。批林批孔和评法批儒让老田有了用武之地。他自己编评书段子,利用中午休息反复练习。在车间举办的批判会上,老田会不失时机地来上段评书,痛批妄想复辟的“孔老二”,赢得阵阵喝彩。粉碎“四人帮”后,老田调铁路文工团说评书,常在电视露面。不过,这回他不慷慨激昂地批“孔老二”了,而是娓娓述说革命年代的英雄故事。

杨疯子大名杨文荣,“杨疯子”是车辆段职工对他的称呼,时间一久,本名反让人几乎淡忘。杨疯子年近五十,性格怪僻,这把年纪还没成家。他中等个,腰板笔直,身材壮实,走路生风,两眼直视,绝不旁顾。他生活简单至极,睡觉就枕块砖头,单位发的工作服棉衣既当工作服,又当下班后衣服,还代替被子御寒。吃的也极简单,唯一嗜好是喝酒。每天下班他都沿固定线路疾走,到一家酒店前要杯二锅头,一口灌进去,既不吃下酒菜,也不与人攀谈。喝完酒,结账走人,两眼精光四射,青筋暴跳,太阳穴突出,不知者以为是位高深莫测的“练家子”。若在今天,绝对是众多 “粉丝”追捧的“犀利叔”。杨疯子的最大特点是不近女色,不但对女同志目不斜视,连跟她们说话都低着头,有时甚至捂着眼睛,深得“非礼勿视”真蒂。1977年,我到车辆段基建队盖房,与杨疯子相处一年多,发现他做事极其认真负责,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叫苦,坚持到底。只要他答应过的事,一定办到,有古代侠士“重然诺”之风,只是性格过于偏执。基建队解散时,工头王三江只留下两人:一个是我,管基建材料兼出谋划策;另一个就是杨疯子,干活踏实且忠心耿耿。1978年我离开车辆段去北京铁一中教书,与杨疯子再无联系。后来听说杨疯子因病去世,一些在他活着时极少来往的亲戚来到车辆段,要求寻找瓜分他留下的财产。尽管杨疯子家徒四壁,但那些亲戚猜想他生活简朴,一定留下可观财产。他们没猜错,人们最后在车辆段司机班的墙壁缝隙中发现了杨疯子生前精心收藏的存折,里面钱数不少。钱最后都给了那些亲戚,杨疯子从此也从这个对他来说并不温暖的世界上消失了,留给人们的是他那特立独行的偏执和认真负责的态度。如把他放入《史记》“游侠列传”,虽不能与朱家郭解等人物并列,但居于末位,我想还是有希望的。

刘涛是刘少奇与王前的女儿,1944年10月生于延安。刘涛“文革”初受江青等挑唆威逼,在清华大学造反,揭发刘少奇“反动罪行”,并划清界限。刘涛反戈一击并未逃脱厄运,顶着“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帽子,1968年发配承德车辆段台车组干车辆钳工,后调石楼车辆段。1972年落实政策列为干部,调北京车辆段跟杨启富负责革新。网上资料显示,1979年后刘涛曾署名“清子”在报刊发表诗作,并以《涅》为书名结集出版。据北京车辆段人回忆,当年刘涛曾被安排住在车辆段西门坡下的集体宿舍,跟她同屋的毛慧华、李贵荣都懒得出奇,室内比男宿舍还脏。刘涛个子很高,在食堂吃饭时我曾排在她后面,感觉至少有一米七以上。刘涛与她父亲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个鼻子。她很少与别人说话,别人也不主动与她攀谈。她刚来北京车辆段时,大家十分好奇,想看看这位前国家主席的女儿究竟长什么模样,又有些胆怯,于是形成奇特一景:当她在车辆段长而窄的路上走过时,沿途窗户和门玻璃后便出现一张张充满好奇朝外窥视的脸。刘涛的特殊身份使她成为特殊人物,有段时期,她每月出勤表上填写的都是全勤。即使不来上班,别人也不好过问,谁知道她又去找哪位“伯伯”了,这可是“高度机密”。据当年与刘涛在技术室共事的邵铨回忆,刘涛在工作中谦虚认真,没有架子,曾与当时只有中学文化水平的邵铨蹲在马路边上讨论技术问题。刘少奇平反后,中央规定除在人民大会堂为刘少奇举行追悼会外,其他省市均不得另行召开。由于王光美拒绝让刘涛出席追悼会,经反复协商,最后中央特批在北京车辆段会议室同时举办刘少奇追悼会,刘涛作为刘少奇亲属出席,铁路系统领导陪同参加,这在全国仅此一例。刘涛最终得到王光美谅解,重回亲人怀抱。毕竟她当年还年轻,并已为自己的幼稚付出沉重代价。刘涛在北京车辆段一直干到退休,我觉得这非常不容易。以她的能力、身份和关系,找个好单位或经商致富,不是什么难事。

(责编:辛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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