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战机”还是“山寨模型”？

F-313只是一个概念模型

本刊记者（以下简称记）：王教授，伊朗公开展出这款所谓的隐身战斗机之后，很多人都怀疑展出的只是一款模型，您觉得展出的是真机还是模型？

王正平教授（以下简称王）：肯定不是真机，这一点很明显。从表面上看的话，它的做工很粗糙。表面壳体这些地方刷上漆不细看还看不出来，但绝对不是真机的样子。如果是铝合金和复合材料的话，表面质感看起来要好得多。最明显的破绽就是那张座舱的照片，里面有很多东西一看就不是真的，包括它的座舱面板和显示器，没有真实面板的质感和细节，感觉只是用什么材料贴上去的。就算是展示模型的话，他们也至少应该让几个显示屏亮着，这样看起来还能真实一点。

他们展出的模型充其量只能算个样机，可能连样机都算不上。因为样机现在已经是数字化样机了，航空技术稍微先进一点的话，就没必要做实物样机了。以我们国家为例，最早的时候的歼-10出样机，到后面的改型就不做了，完全是数字化模型，可以缩短周期、节约成本。所以伊朗这次展出的可能就是一个概念模型，只是提出一种概念，根本没有朝着型号的方向去发展。里面很多东西是可以不落实的，比如说发动机，现在很多人提出疑问，这么小的发动机进气口跟发动机匹配吗？如果真是那么小的进气口的话，没有合适的涡扇发动机，配的只能是涡喷发动机。到底是不是这样，现在还无法下这个结论。因为它只是做了个概念，并没有严格的按照配什么发动机去做真正的设计计算。

记：如果连样机都算不上的话，伊朗推出这样的飞机有什么意义？

王：伊朗现在面临的环境很复杂，现在各个领域都在拼命地造势。尤其跟军工相关的，总得有点新的东西，具有一定威慑的东西，这也是它一贯的策略。

隐身外形类似美国F-117

记：F-313的外形设计非常独特，王教授觉得它的隐身性能怎么样？

王：从这款飞机的外形上看，同美国的F-117隐身战斗机有几分相像，可能是借鉴了F-117的多面体外形设计，机头、机身都棱角分明，而不像F-22、F-35还有圆滑过渡。从隐身角度考虑，我们希望飞机的雷达发射面尽量是平面，不能是曲面，因为曲面反射要比角反射强很多。从这一点来看，这款飞机的设计有他的新意在里面。

但是从细节上看，同F-117的隐身设计又差很多。它的机头是双折面，而F-117的机头是多面体了，这样对雷达反射的抑制要强得多。实际上它也不可能做成F-117那样，F-117在隐身方面做得有些过于极端了，机头空间很小，所以没有安装雷达。但这款飞机既然宣称是战斗机，就必须要安装雷达，机头也不可能完全像F-117那样。

F-313并非真正的鸭式布局

记：采用了鸭式布局，主要是出于哪些考虑？

王：它的这种布局看起来像鸭式布局，但其实不是鸭式布局，你可以称它为连翼，也有叫前后翼的，就是双机翼，一前一后。很多无人机都采用这种布局，战斗机一般很少用。

一般的鸭式布局要么指的是像“台风”那样，鸭翼远远的往前伸，就是所谓的“远距耦合”，主要起到配平的作用，要么像“阵风”那样，鸭翼和主翼离的很近，利用相互之间的气流干扰，来改善大迎角升力特性。但这种气流之间相互干扰是非常麻烦的，鸭翼的面积也要严格的控制，太大的话就会带来不利影响。我们看伊朗的这架飞机，前翼的面积出奇的大，所以这已经不能叫鸭翼了，它的位置既不能算远距耦合，也不能算近距耦合，只能叫做连翼。

这款飞机最大的设计缺陷就在这里，前边的设计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但一到这里就出问题了。因为对于任何一种飞机来讲，最核心的设计首先是机翼的布局和尾翼的布局。不客气的说，这种连翼布局对于战斗机来说是很要命的，尤其是对高速飞机。它的前翼做得这么大，距离又离得很近，前后翼之间的气流干扰对于飞机来说会产生各种乱流，对它的升力特性不仅没有增强，反而会产生阻力，气动效率一塌糊涂，主翼的效率非常差，哪里谈的上什么机动性。所以如果真是按这样的设计的话，这架飞机也只能是凑合飞一飞，根本不适合作为一款战斗机。

这种布局不仅是对气动，而且对飞机的隐身设计也是致命的。因为现在所有的隐身飞机设计都必须要遵守平行原则，也就是前后翼面之间最起码要平行，否则雷达反射强得不得了，这才是隐身设计的主流，不这样的话，你把机头再怎么设计都没有用。

牺牲机动性的同时也牺牲了隐身

记：F-117为了强调隐身，被公认为机动性很差，看起来F-313的机动性连F-117都不如？

王：对，从机动性来看，F-117的机动性是很差，但是从布局上讲，还符合常规的设计，外形比较干净，机翼跟尾翼之间不会产生这样的严重干扰。因为飞机的能力主要是体现在机翼上的，我们希望机翼的特性能被充分发挥出来，所以，外形设计要干净、简洁，尽量避免气流相互干扰。况且F-313就是奔着亚音速飞机设计的，执行的是对地攻击任务，对机动性没那么高的要求速度。但伊朗的这架飞机，既然宣称是战斗机，主要的东西，尽量还是要以气动为主，其他的东西尽量兼顾。

更何况，人家F-117是为了隐身牺牲机动性，而这架飞机的布局，不仅牺牲了机动性，连隐身也没兼顾好。所以从这点上看，它的设计同F-117差得很远。你不能说他没做设计，但只是做了非常浅的设计。

记：美国的X-36验证机好像也采用了类似的布局？

王：X-36跟它这个还有些不一样，有点近距耦合的样子，鸭翼和主翼距离比较近。X-36也是概念验证机，不过设计做的更深入，布局上更加简洁漂亮，最后还进行了真实的飞行验证。为什么最后没走下去呢？可能也是鸭翼和机翼之间气流的相互干扰的厉害。我们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东西，也遇到过这个问题。

机翼设计不适合超音速飞行

记：另外从图片上也能看出一个细节，F-313的机翼特别厚，好像跟现代战斗机都不一样。

王：现代战斗机为了追求高速性能，机翼都做的尽可能的薄，这样在超音速飞行时候波阻低，升力系数好。像F-22、T-50这样典型的五代机，机翼非常薄，翼面积又很大，这就是适合超音速巡航的机翼设计。我刚才讲过，这款飞机就是适合亚音速飞行的，因为薄翼在亚音速时效率很低，而且在稍大迎角时就会分离而限制了可用升力；低速飞行为了获得最大的升力，要求采用厚或大弯度翼型的机翼。

记：F-313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机翼并不是直的，翼尖有一个下垂设计？

王：这个设计确实很奇怪，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一般机翼的效果肯定是直着好，我觉得这样的设计有可能是在设计计算的时候，它的V型垂尾的效率不够，就只能把机翼下折一下，起到横航向作用，类似于腹鳍的作用。反正它的定位就是亚音速飞机，但是翼面折下去的话，跟前翼之间的气流的干扰就更复杂了，对飞机和稳定性和操纵性也都会有影响，对隐身来讲破坏也比较大。总之，这样的设计非常别扭。

记：它的机翼前缘没有襟副翼？

王：它前翼的后缘上装有襟翼，这样的话效率可能还更高一些。

记：它的前翼不像很多战斗机的鸭翼是全动式鸭翼，主要是什么考虑？

王：全动鸭翼主要是主动控制，能产生有利升力的上升涡流增加飞机的机动性，主要是瞬间盘旋速度。战斗机上采用全动鸭翼的比较多。很多民机的鸭式布局中，鸭翼不是全动的，鸭翼只是起到升降舵的作用。这款飞机不是鸭式布局，它的前翼面很大，离主翼又比较近，就算做成全动式也不能够提高飞机的机动性，可能还会带来有害的影响。如果真的选定布局走下去的话，到最后他所谓的原型机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也许会回到正常的鸭式布局。

独特的尾喷口设计

记：F-313的尾喷口好像进行过一定的处理，对隐身有什么好处？

王：现代战斗机的尾喷口不外乎两种，要么是收敛扩散喷管，要么是引射喷管。这款飞机的尾喷口既不是收敛扩散，也不是引射式，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类似于以前所说的半包围的等熵式尾喷锥，可以控制喷流的型面，尽可能地减小推力损失，产生的底阻比较小，就是这么个作用。另外它的尾喷口没有直接露在外面，而是给包起来了，这样对隐身也有一定的帮助。总之，它这个尾喷口的设计还是不错的。

进气道设计不合理

记：F-313的进气口为什么在机背上呢？

王：因为F-117主要的任务是对地攻击，要躲避的是地面的雷达照射，进气道在上面的话就能减小被地面雷达发现的几率，但这种设计也只适合F-117这种纯粹的对地攻击飞机。对战斗机来说，进气道设置在非常靠上的位置，实际上是非常不利的。因为战斗机总是带着迎角飞行的，尤其要做机动的大迎角飞机，进气口在上面就会严重影响进气效率，稍微控制不好的话气流就会分离，一分离乱流进去之后就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另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阻力大，进气量不足，所以以后要是真按照这个方案往下走的话，进气口一定会扩大。

记：为什么没有设计成DSI进气道？

王：不需要，因为这个飞机本身是亚音速飞机，只要能保证进气通畅，就行了。

记：它的进气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是直接裸露在外的，会不会对它的隐身造成不利影响？

王：当然会了。进气道是飞机最大的反射源之一，如果没有经过处理，雷达波碰到发动机的风扇叶面，反射是相当厉害的。从外面看，F-313对发动机口进行了一定的遮挡，但远远没有达到F-22这样的第五代战斗机的水平，就是同F-117相比也差很多。F-117的进气口位置和形状同伊朗的F-313差不多，但在进气口前安装了网状格栅，可以对雷达波起到一定程度的屏蔽作用。当然目前还无法判断它是否像跟F-117一样使用了上S进气道，使用的话，隐身效果能提高很多。

飞行员座椅高是为了保证良好的视界

记：F-313飞行员的座椅为什么看起来非常高？

王：对，因为要保证飞行员有良好的下视界，以前至少要求15°，所以要么像苏-27那样机头高高隆起，要么把座椅升高，就像F-313这样，但是长时间会对飞行员带来不适的感觉。当然，现在的四代机为了保证良好的下视界，采用了更好的办法，像F-35的座椅位置就很低，但是它有一套光学孔径合成系统，机头底下有棱镜，完全可以把景象合成，飞行员完全不用看真实的影像了。

伊朗目前尚不具备研制五代机的能力

记：伊朗目前的航空工业能力具不具备研究五代机的能力？

王：目前看来还不具备。它在2011年推出两款国产战斗机，在F-5基础上改进的具有第四代战斗机特点的新型战斗机，伊朗目前国内的航空工业水平体现在战斗机的研制上的话，也就是介于三代到四代之间。搞航空工业是需要一步一步积累的，不可能还没出四代机就直接跳到五代机，这中间是没有捷径的。歼-20首飞以后，很多人说中国一夜之间研制出了隐身战斗机。这是不正确的，实际上我国关于战斗机隐身技术的积累很早就开始了，从看到F-117以后，已经在各个方面都开展了工作，在隐身材料、布局形式方面，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才研制出了歼-20。

伊朗这次展示的所谓隐身战斗机的模型，更是能够体现出它的飞机设计水平整体上还不成熟，在隐身和气动方面都做得很差，根本谈不上几代机，当然，我前面说过，这个飞机更多只是作为一种概念，不一定会奔着型号去的，要真奔着型号去的话，后面的原型机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这中间肯定还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过程才行。

美国无人机对伊朗隐身技术并没有太大帮助

记：伊朗在近两年曾多次俘获美国无人机，这是否能对它研制隐身战斗机有所帮助？

王：有和自己能做是两码事，但从这款飞机上来看，看不到它吸收了多少美国无人机的技术。

截获的美国RQ-170更多是靠飞翼式布局来实现隐身，发动机、尾喷管可能有隐身涂料，要研究的话，也只能是隐身涂料，可以慢慢消化吸收，说不定多少年后，自己的飞机上也可以刷上隐身涂料，但布局和材料绝对是抄不来的，现在就算把F-22的图纸和塑模给你，你也做不出来，只能自己一步步去做，去积累。无人机对伊朗来说，最大的意义是体现在航电控制方面。

记：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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