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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交流 中国剪纸与芬兰史诗《卡莱瓦拉》

作者:jnscsh   时间:2021-09-02 09:50:28   浏览次数:

2008年10月10日~12月31日,在芬兰东部与俄罗斯相邻的库赫莫(kuhmo)市的juminkeko中心,举办了《传唱·乔晓光<卡莱瓦拉>剪纸艺术展》。这个以芬兰著名英雄史诗《卡莱瓦拉》为主题的中国剪纸艺术展,由芬兰库赫莫市juminkeko基金会主办,中国驻芬兰大使馆和中国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支持,芬兰赫尔辛基Dalian画廊协办。

芬兰东部古老的乡村地区,被认为是芬兰传统文化的中心,这是一片曾经充满了神话传说和英雄故事的地方,也是卡累利阿人生活的地方。一百多年前,芬兰民俗学者、语言学家埃利亚斯·伦洛特在卡累利阿地区抢救收集了十年,才整理出今天这部两万多行的史诗《卡莱瓦拉》。库赫莫市是芬兰东部一座边境城镇,四周被茂密的森林环绕,面积5458平方公里,是芬兰最大的自治市。库赫莫因1970年开始举办“库赫莫室内音乐节”而享誉世界。在《卡莱瓦拉》的流传地举办展览是具有独特意义的事情,而库赫莫的juminkeko基金会又是以保护、传承、推介史诗《卡莱瓦拉》为己任的非营利性组织。基金会的展厅是一座以卡累利阿传统方式建造的大木屋,一棵棵松木罗列起来的木屋,质朴而又厚重,充满了森林文化的气质。木屋里一边是展厅,展厅旁是放映厅,另几间房子是有关《卡莱瓦拉》的图书收藏和《卡莱瓦拉》传唱人的塑像,地下室是办公室和库房。有关《卡莱瓦拉》的藏书是世界不同国家语言文字的出版物,很多出版物的封面设计亮丽新颖,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插图。juminkeko基金会负责人马里库告诉我,这些为《卡莱瓦拉》作画的艺术家有欧洲的,也有非洲和亚洲以及伊斯兰地区的,方式有油画、版画、水彩、素描、连环画……,还有唐老鸭卡通版的《卡莱瓦拉》,没想到现在会有中国艺术家用中国剪纸来做《卡莱瓦拉》。他们对用已有1500年历史的中国剪纸来展示这部史诗,感觉异常的兴奋和感动。

把不同民族的遗产融合起来进行剪纸创作,是我近些年一种新思路的尝试。这不仅是把文化遗产作为一种灵感的源泉,也是通过艺术方式对遗产中的文化精神进行弘扬和传承,而创作实践的过程使我感受到的启示远不止这些。对于艺术来说,不同文明背景下文化遗产之间的对话和交流,对于艺术来说比沟通更重要的是结合。结合,使不同文明文化遗产间的原有主题赋有了互补共生的新东西,使遗产的主题更具当代性和现实意义。

大约在二三千年之前,芬兰就有口头流传的民间诗歌产生。这些民歌经过渔猎、农耕不同时期劳动人民的不断传承和创造,直到19世纪初仍在芬兰东部的卡累利阿地区一些老年歌手中传唱记忆着,许多民歌已开始被人们遗忘。史诗《卡莱瓦拉》由50篇诗组成,22795行诗。作为英雄史诗所叙述的三个主要人物全是普通劳动者的形象,老者万奈摩宁是个农夫;壮年汉子伊尔玛利宁是个铁匠;年轻的勒明盖宁是个猎手。史诗的内容正是围绕着三个劳动者朴实而又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活故事展开的。

剪纸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化方式,其简约单纯的平面造型语言和纸材本身,显示出独特的文化承载力。剪纸作为中国古代纸文明形态的传承,其基本的文化方式即是以非文字的、图形符号的隐喻叙事方式传承。作为活态文化的民间剪纸在文化观念和语言叙事上自成体系,它以纸材本身的剪裁、剜铰、对折、多折、编叠、染色、烫孔、刻线等多种手段形成了一套造型手法,不同民族的剪纸纹饰都有自己的程式粉本。民间艺术中蕴含着民间自身的造物法则和本土的生命哲学。用剪纸表现《卡莱瓦拉》不是做文学和文字的图解,而是突出剪纸语言的特点,表现出史诗的精神气质和叙事内容的文化感。在这里由于史诗历史内涵的长度,艺术上如何表现出视觉形式的时间感是突出史诗特征的关键。同时由于史诗《卡莱瓦拉》对于芬兰语及芬兰国家独立所起到的重要历史作用,如何传达出史诗的精神价值也是创作的难点。

在如何表现《卡莱瓦拉》史诗叙事的整体性上,我选择了史诗中“三宝磨”的故事主线,这个主线贯穿整个史诗的主要篇节,涵盖了三个英雄劳动者的主要生活情节。“三宝磨”的故事也反映了史诗主要的文化主题,如狩猎、农业、文化造物、生活习俗、情感世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邪恶的斗争等一系列生活与英雄事迹。剪纸作品《三宝磨·卡莱瓦拉英雄传》选择了横长的篇幅,在形式语言表现上,借鉴了北方汉画像石及民间剪纸语言程式化符号、重复等手段,以及苗族剪纸三段式形式结构和摩梭人宗教美术的叙事手法。把人与物、人与事交替并行如复调音乐一般展开。材质上选择了灰白色手工土纸,这种材质的土纸颇似一百年前芬兰乡村的土制布衣色彩。这幅六米长的剪纸以负空间三段式结构表现了史诗的时间感和文化气质。简约的程式鲜明地刻画了三宝磨主要人物及故事情节,展示出一幅古老神奇而又单纯朴素的图形诗篇。

如何表现《卡莱瓦拉》的精神价值以及对芬兰民族独立所起到的伟大历史作用,我选择了最具芬兰民族及国家代表意义的国旗和地图作为视觉符号的原型。运用中国古老的经纬编织手法,以九宫色彩的抽象形式,把芬兰国旗中的十字形符号编织成飞翔之鸟的形象。色彩选用芬兰国旗的蓝白色,以象征史诗活的灵魂。这种半具象半抽象的手法,不仅表现的是国旗的结构特征,同时也是对芬兰著名音乐家西贝柳斯《芬兰颂》音乐的一种视觉表达。《芬兰颂》被视为芬兰独立前最具芬兰象征的代表音乐。《卡莱瓦拉之母》这幅剪纸,选取了如同少女的地图形状(芬兰人也把地图叫做芬兰姑娘),把地图形状转换成《卡莱瓦拉》创世神话中空气女儿的形象,空气女儿与海上潜鸭及其孵的七个蛋,构成了创世神话主要故事要素的表达。《地图之歌·英雄的国土》则利用地图的原形,把《卡莱瓦拉》史诗中的故事情节与芬兰现代生活场景以及圣诞老人的故事融合在一起,以突出英雄国土上代表性的文化内涵。这幅人物众多的地图剪纸以不同色纸的相同纹样的错位套贴,造成重复的动感,象征时间的流动。衬纸以九宫式暖灰色古朴庄重的烘托出一个朴素而又温情的国土意象。《传唱·卡莱瓦拉之歌》也是一幅大型剪纸作品,画面采用了中国竖条屏风式的排列,大刀阔斧地剪出不断重复着的传唱人形象,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和声音的感染,以象征《卡莱瓦拉》之歌的代代相传。

在库赫莫展览开幕式上,基金会请来了当地音乐学院的师生用芬兰民族乐器演奏了芬兰民间音乐,当地的音乐工作者演唱了《卡莱瓦拉》诗篇的片断。令我感动的是,基金会专门安排我去拜访了当地最后的《卡莱瓦拉》传唱人尤斯西(JussiHuovinen)。老人今年已84岁,

身体不太好,坐着轮椅。他的家距库赫莫市60多公里,这不是一个村庄,只有几间木屋排列着,屋后是茂密的草和松散的树,不远处有一条不宽的河流,河对岸就是俄罗斯。尤斯西年轻时是个木匠,这里很多房子都是他建造的。他自己住的这座灰蓝色的房子是他五十多岁时建的。旁边那座新建的大木屋是基金会请尤斯西根据回忆建造的,木屋从里到外,住室、火炉、仓房一切都是照老样子做出来的。走进屋内,有如进了卡莱瓦拉的世界。屋内挂着东正教的圣像,窗上有传统的挑花窗帘,地上有手工的麻布织毯,还有一些老式的生活用具,让人可以充分感受到卡累利阿传统的乡村生活。

尤斯西从小喜欢唱歌,也经常听大人唱那些古老的卡累利阿民歌。他在年轻时就学会了拉手风琴、小提琴,也会弹Kantele(一种古老的弹拨琴)。但他一辈子都主要从事乡村劳动,是这一带有名的好木匠。这里森林多产木材,木匠主要是造房子。当我走进尤斯西那间整洁温暖的木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双骨骼方正硕大的手,一双经年劳动操持大木作的手。尤斯西为我们唱了《卡莱瓦拉》史诗的片断,他那双大手轻拨着传统的KanteIe琴,声音低沉而又轻缓,仿佛是那遥远时代的风中之歌。

实际上生活中传唱的《卡莱瓦拉》早就濒危了,基金会里那些文字和磁带光盘的《卡莱瓦拉》只是一种文本的史诗,而尤斯西和他木屋旁这片草木丛生的有森林小鸟的故土才是真正活着的《卡莱瓦拉》。

离开库赫莫市,在赫尔辛基受芬兰国家电视一台之邀,作了“中国剪纸与《卡莱瓦拉》”的专题电视节目。并在Dalian画廊恩悌先生的引荐下拜访了芬兰《卡莱瓦拉》协会,在协会里我看到了他们收藏的世界不同版本的《卡莱瓦拉》,看到了一百年前芬兰最早有关《卡莱瓦拉》的绘画。这个协会已有近90年的历史,收藏了很多不同年代芬兰艺术家为《卡莱瓦拉》创作的油画、版画、插图以及海报。协会近些年每两年组织一次以《卡莱瓦拉》为主题的艺术活动,有音乐和美术等不同形式。这些活动随着时代发展不断以新的艺术形式创造并重温着史诗《卡莱瓦拉》。芬兰人自觉地在现代生活中坚持着史诗精神的传承和记忆,添加着源自史诗灵感的新的文化创造。可以说数百年来,芬兰艺术家的创作灵感一直受到了《卡莱瓦拉》的激励。

我感叹芬兰人维系自己民族文化之魂的热情,感叹中国离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主体——农民的文化尊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此次芬兰之行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艺术,真正让我产生将中国剪纸与世界不同民族文化遗产结合的创意初衷不是源自艺术,而是中国民间剪纸申遗时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心灵遭遇,是中国乡村妇女对剪纸艺术文化贡献的背后,那贫困磨难的鲜活人生历程。生活与人性的真实激励着我产生这样的创意,让中国的剪纸走向世界,让世界通过剪纸来认识中国,认识剪纸背后中国乡村劳动妇女群体和她们的文化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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