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蓝印花布的审美特征

湖南是个多民族居住的地方，蓝印花布遍及全省，因此有“蓝印花布之乡”的美称。阎立川先生的《中国美术史略》中写道：“湖南印染的包袱、被面、门帘和衣服用料，繁密精细的程度是很可观的。线细密，巧为拼集，虚实明暗，妥加调配。艺术效果不下于剪纸……比起一般的机印花布来，别具一格，自有风采。”（左汉中.湖南民间印染花布[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0：31.）其中尤其以湘西凤凰地区的蓝印花布最有特色，其造型手法表现出了特有的民族特征和追求吉祥完满的民族心理，是集民间美术与民间工艺于一体的民间艺术珍品。

一、质拙美

“大巧若拙”是指蓝印花布的图案在造型上普遍存在“拙”的特征。这一特征的形成，首先是由于受到了雕版工艺限制。因为工匠在刻版时需要以刀代笔，而经刷油制成的油版又相当坚韧，刻画图案有如传统的金石篆刻，自然容易产生粗犷、拙朴的效果。其次，是受到了以“拙”为美的传统观念影响。纵观中国美术史，“拙”一直是一种受推崇的美学标准，“过去，这些作品常常被看作粗糙简陋或天真幼稚，不符合‘栩栩如生’的评论规范。殊不知这乡土中产生的艺术，正是人类审美创造的本源。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天秤上，它曾做着理想与现实之间游动的砝码，调节和平衡着人类的精神和心灵，以它纯美的力量，构筑着劳动人民的理想世界。” （吕胜中.中国民间木刻画[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0：10.）

蓝印花布质朴的特征突出表现在色彩上。我国的民间美术种类大多以红、黄、绿等响亮、鲜艳的色彩来表达对幸福生活的追求。但是，我国的民间蓝印花布几百年来一直以单纯朴素的蓝白配色深受人们的喜爱。这种纯净素雅的色彩明显有别于民间美术中，那些因对吉祥色彩观念的崇尚而呈现出的艳丽丰富的配色，显然更多地具有色彩观念的象征和寓意。我国民间蓝印花布的色彩特征固然离不开原材料和工艺手段的制约，但更多的是在传统文化、哲学思想、审美观念的影响下，作为一种象征手段加以延伸，拓展了内在性质，从而逐渐形成我国民间特有的“尚蓝情结”。 加之当地的苗族人民自古以来在五色中较偏重于蓝色和青色，一是因为蓝、青等色与苗族人民所处的山水等自然环境的色调比较协调；二是蓝、青色服饰耐脏，适合劳动者穿着；三是在蓝、青色服饰上装饰五彩花边、绣五色花卉图纹会显得更加鲜亮夺目。于是靛蓝印染花布与湘西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二、工艺美

湘西蓝印花布的特殊美感也体现在精湛的加工工艺和表现技巧上。绘制太大的点、太粗的线，灰浆容易在染色时剥落；太小的点、太细的线，灰浆又不容易附着。虽然蓝印花布受到简单的工具、天然材料和加工工艺上的制约，但它们产生出来的艺术效果却令人叹服。这种工艺技术造就的图案特征已经固定为其他艺术种类无法替代的个性。

例如细观凤凰印染大师刘大炮的作品，就会发现，画面中的花纹全是由一些细密的小圆点组成，这或许是由于漏版刮印的工艺“逼”出来的（刻版时，要考虑到形体之间的连接和版的耐用性，不宜表现长线条和大块面）。如图1《鹤鹿同春》中对鹿、鹤等形象的外形处理上是巧妙地采用断线和点来代替长线条和大块面，由点构成的线条圆润流畅、曲伸自如。图2《福寿绵绵》中较大面积的蓝底则用非常细密的小圆点来铺陈表现，构建出装饰层次。在效果上即不杂乱又不呆板，反而丰富且富有层次。这样的处理方法将工艺的局限转化为工艺的优势，变被动为主动，造就了蓝印花布独特的风格。蓝印花布的点也只有按一定的造型规律组成纹样，它的价值才得以显现。

三、意韵美

对生命的向往和对幸福生活的追求是民间艺术生命力所在，尽管创作它们的劳动人民居住在穷乡僻壤，生活十分贫困，但他们的精神生活是富有的，他们对生活一直都充满热情，对未来都抱着美好的希望。因此他们的作品永远是积极向上的，他们创作的艺术形象同样也表达出对生活的热爱与美好的祝愿，他们毫不隐瞒对生殖的崇拜和对吉祥幸福的渴求。

比如他们表现一棵树，造型的时候会赋予树一种思想感情，而不局限于树的自然特征。他们可以为了表达某种感情任意改变树的结构。因此，对很多蓝印花布的作品，必须深层次地解读才能欣赏，因为它被赋予了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象征意义。在蓝印花布纹样中经常出现的石榴，表达的就是生命不息的主题，因为石榴籽特别多而成为了“多子多福”的象征，表现了作者对生殖生命的崇拜和对子嗣繁衍的渴求。此外，像“狮子滚绣球”、“ 刘海戏金蟾”等内容都不能简单地看成是自然生活的再现，这里的狮子、刘海是男性的象征，绣球、金蟾是女性的象征，这些作品表达地都是对生殖和生命的崇拜，而这些手法更是丰富了湘西蓝印花布艺术形象的思想文化意蕴。

给对象赋予象征意义是蓝印花布图形中常用的造型手法。和自然原形的本来意义相比，象征手法需要选择若干恰当的形象并进行比较、分析，从中找出内在的联系。为此，艺人们只好进行一些离奇的幻想，甚至不惜歪曲自然原型，去创造一些臆想的形象。在造型手段上更加夸张，塑造的形象也更奇特、更典型、更富新意，其意蕴也更加丰富而深刻。他们出于对形式秩序的本能和沿袭传统造型的习惯，对原始的自然形象进行改造和变形，形成意象的造型风格和象征意义的绝妙融合，实在是一种非自觉的创造和文化承袭的结果。然而，正是这种非自觉意识文化的承袭才构成蓝印花布的题材、造型、色彩和主题相统一的意蕴美。

四、质地美

劳动人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由于社会地位的低下和经济条件的制约，不可能选用昂贵华丽的材料。他们凭借着丰富的自然资源，用智慧和灵巧的双手，用最简单的材料，创造出丰富多样、鲜明生动的艺术作品。

就地取材、物尽其用是民间美术材质的特色。蓝印花布是用野生的蓝草与价格低廉的白土布创造出来的，具有一种原始粗朴、自然清新的独特美感。艺术的价值贵在创新与匠心独运，制作者们遵循适形、适材、适艺的造型原则，使这些材料自身的肌理、质地、形态、色彩等自然特征都得到较好的体现。而民间艺人们正是以蓝印花布这种质拙的艺术形式为载体表现出直率与质朴的情感，寄托和表达自己的理想。蓝印花布作为一种传统艺术形式，一种艺术品，艺术价值将会越来越为人们所认识，民间艺术也会成为人们精神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传统美学强调主客统一的整体意识和求全美满的美学观念，体现在蓝印花布这种传统印染艺术上就是以布为载体，以纹样的形式表达人的情感，借物抒情，以形写意，无论从题材还是构成形式上，都体现出不重写实重传神、不重再现重表现的审美观点。湘西蓝印花布中常用莲花、石榴、瑞鹿、龙凤等吉祥纹样，体现出中国人的文化意识和形态哲学观念，是古人对自然规律的总结；而蕴藏于湘西蓝印花布中的想象性和创造性体现了中国人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反映出至善至美的本质内涵，是值得继承和发扬的。

（作者单位：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现代设计艺术系。此文系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2009年度教育科学研究课题《湘西蓝印花布图案与艺术形式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研究》 的阶段性成果，批准号：GYKYJ2009013。）

责任编辑：翁婷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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